四月初五,本届状元还要率领众进士于午门谢恩,得天子再次召见,并呈上表文。
四月初七,状元再次带队,前往城外孔庙行释褐礼,意思是向圣人汇报我们学习的成果,有赖您老教化有方,如今我们也算学出来,出息啦,特意来列队给您老瞧瞧。
而那个时候,孔庙外也已立起朝廷出资刻印的碑文,上面依次写有新科进士们的姓名出身,以供千古流芳。
当天下午,众人还要随礼部官员前往国子监,拜过祭酒大人并司业,也是谢师恩的意思……
而办完这些之后,还有许多不成文的规矩,比如说新科进士们要凑在一处相互认识,共同宴饮,以备来日朝堂协作,共同为国效力等等。
一直忙到四月下旬,新科进士们的必要流程才能走完,然后就是各自归乡夸耀。
常言道,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这也是朝廷的恩典,许他们走官道带仪仗风光还乡,告慰祖宗,回报乡邻。
既然入了朝堂,来日少不得各种社交和政治活动,没有银子是不成的。
根据个人路途远近,假期长短不等,许多经济拮据的进士们,也会一路走,一路“打秋风”。
而沿途各路认识的,不认识的,也会借机押宝入股……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稍后跨马游街,如何风光热闹,自不必说。
秦放鹤最年轻,受到的关注也最多,一路上各色荷包帕子都不知丢了多少在身上。又有各色不重样的贺喜夸赞之声,直如潮水般涌来,绵绵不绝。
饶是沉稳老成如秦放鹤,在这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喝彩声中,也不禁有些飘飘然,更别提旁人。
早有赵夫人包下视线最好的街角包厢,等着秦放鹤一行人游街经过。
快到那里时,便有人小声提醒,秦放鹤顺势望去,果见赵夫人并阿芙阿芷母女三人,俱都笑吟吟往这边看。
秦放鹤也笑了,当即摘下头上鲜花,从怀里抽出帕子包了,递与外围随行的护卫,“有劳您跑一趟,将此花送与我未婚的妻子。”
队伍本就走得慢,也不差一点,众人听了,俱都发出善意的哄笑。
那护卫果然小心接了,笑道:“六元公实在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说着,翻身下马,立刻往楼上去了,敲开阿芙母女所在的包厢门,大声道:“六元公与夫人同喜!”
众人再次哄笑起来,都纷纷看向阿芙,见她一张芙蓉面上容光焕发,虽稍有羞涩,却仍落落大方,难掩闺秀气质,不禁纷纷折服,又大声夸赞起来。
“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呀!”
“是呀是呀……”
阿芙莞尔一笑,略一想,亲手除下鬓间多余钗子,当场将那朵曾戴在秦放鹤头上的牡丹花,簪于自己鬓间。
早有白露亲自捧了兽首铜钮菱花小镜来与她照。
阿芙看了,果然人花相衬,也是欢喜。
赵夫人含笑看着,又道:“礼尚往来,他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做,是特意给你抬脸,你也要送点什么回礼才好。”
未婚妻子,到底未曾过门,便是成了婚,也鲜有为妻子考虑到这一步的,赵夫人再没什么不满意的。
阿芙听了,叫人取了前几日自己亲手绣的一个蟾宫折桂葫芦香囊来,下头穿着光灿灿好穗子,“如今看来,这香囊到底收敛了。”
蟾宫折桂,只为三甲,如今却是六元及第,便有些不够看。
阿芷咯咯笑道:“姐夫这般爱重姐姐,莫说蟾宫折桂,便是胡乱什么鸭子戏水的,他必然也欢喜。”
众人听了,俱都笑得前仰后合。
阿芙伸手去捏她的脸,心下又羞又喜。
赵夫人痛痛快快跟着笑了一场,又抹笑出来的眼泪,“话糙理不糙,正是这话,去吧。”
若一个男人心里有你,便是一根草也是世间仅有;
若他心里没你,纵然将天下珍宝都堆满了,也入不得眼。
稍后那送花的卫士又在众百姓们的起哄声中,带着白露出来。
人家未婚妻子亲手缝的香囊,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可不好碰。
白露于众目睽睽之下,笑嘻嘻转交香囊。
秦放鹤也不扭捏,当场系在腰间,抬头看时,阿芙也簪了花,端的人比花娇。
二人相视而笑,心满意足。
闻喜宴上,天元帝丝毫不掩饰对这位小状元的喜爱,亲自与众人走了过场后,还单独将秦放鹤叫上前来说话。
张口就是,“今日,不怕朕挡光了吧?”
秦放鹤作羞涩状,“不挡不挡。”
今日内阁也在,天元帝便笑着对董春道:“你这个徒孙,胆子大得很,旁人瞧见朕过去了,恨不得吓得手抖,偏他刁钻,竟敢嫌弃朕挡光了!”
刁钻,算是一个很高的评价了。
世人只盼好话,可面对帝王,能得他一句笑骂谈何容易?说明他心里其实是很欣赏你的,甚至颇为亲昵。
天元帝话音刚落,众朝臣便都笑起来,董春也笑着告罪,“他幼年孤苦,难为他一个人挣扎至此,师门中难免多疼些,如今纵得越发无法无天,陛下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