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鹤再三谢过,又问天元帝,万一那些倭人或是别的使团贼心不死怎么办?
天元帝云淡风轻道:“那你就去瞧瞧,看他们肚子里究竟憋了什么坏水儿,回头再说与朕听。”
这趟进宫,为的就是这句话。
有了这条口头保证,纵使日后秦放鹤果然与外国使团接触,就是奉命行事,不算私下勾结。
秦放鹤一走,天元帝脸上的笑意就淡去了,像是说给旁人听,又像自言自语,“别家的小子尚且知道有个风吹草动就来讨朕的示下,偏那几个孽子……”
好多事情别人不说,他不问,不代表不知道。
因天元帝今年迟迟不接见使团,那边着实躁动了,不光倭国,进京的若干使团都没闲着,四处打点,他那几个在外建府的成年儿子,哪个没收礼?
可哪个又跟他说了!
这个话题太敏感,胡霖听见了也只当没听见的。
天元帝哼了声,“朕知道,他们大多嫌弃外家不得力,忙着招兵买马,又不敢对本国下手,如今有送上门来的,可不就得了意?”
不是不让他们收,但儿子们大了,跟当老子的有隔阂,有秘密了,这种残酷的现实让天元帝心中难过。
第122章 会面(一)
一匣子珍珠足有数百颗,阿芙一人根本用不完,过几年光泽也就不这么鲜亮了,秦放鹤就拿出一些来赠给亲朋好友。
次日去翰林院时,孔姿清向他道谢,“你嫂子让我告诉你,难为你有好东西还想着她,改日去家里吃酒。”
秦放鹤笑道:“白得的东西,我也不过借花献佛罢了。”
“可曾向上报备?”
见秦放鹤点头,孔姿清就明白了,“这几日我家那边也不安生,你可知如今城中的学子们中间渐渐兴了一股歪风邪气……”
各国使团之中皆有精通汉学者,四处找本国学子论道,而未入朝堂的读书人大多头脑简单,看事情相当片面,容易被蛊惑。天长日久的,竟有几个被洗了脑,也觉得左近几个国家一衣带水,又同为汉学渊源,更该和睦一气。如今邻居们有难,又巴巴儿来了,朝廷理应鼎力相助。
这股妖风一起,有心人一眼就看出是怎么回事,故而家中有人做官的世家大族连夜训诫自家后生,不许跟着瞎掺合。
“不怕你笑话,我有个远房表弟竟也跟着人起哄,被家里的人知道了,当众抽了十鞭子,如今还趴在炕上起不来呢。”孔姿清摇头叹道,“上兵伐谋,那些人也算有机智了。这么一闹,陛下不会放任太久,想必择日就要召他们进宫了。”
秦放鹤先点头,再摇头,“不过咱们的陛下可不是那种容易被拿捏的性子,只怕弄巧成拙。”
这一招其实还真管用过,甚至许多时候屡试不爽。
早在几年前他们来朝时,天元帝还没像现在这么心狠手辣,还真是被弄得有点尴尬,出手比较大方。
然今时不同往日,只怕有人要难堪。
果然,腊月初三,天元帝终于赶在年前开始召见外国使团。
但……从欧洲开始的。
如今的大禄朝说自己造船航海技术第二,那都没有国家敢说第一,所以这些远洋国家基本没有直接威胁,都是想做买卖的。
大禄朝不远跨重洋攻打他们就算了,还敢奢望什么!
如今法兰西、西班牙、英吉利什么的,目标基本一致:开放通商口岸,互通有无。
此事涉及国家机密、关税等,且有得谈呢,注定了要漫长扯皮,所以天元帝先见了。
一连数日,翻译科和翰林院的官员们、预备官员们都连着熬大夜,一个个眼眶黢黑。
那单独记录、翻译的卷宗堆满几座书架,太医署的润喉降火汤药也熬了不知多少,药渣滓一车一车的往外拉。
作为外来人士,秦放鹤是精通英语的,当年选二外时,还根据实用性选了西班牙语。
而西班牙语又跟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颇有共同之处,所以说得多了,后面两种多少也能来点儿。
如今的古代语种自然跟后世的大有不同,但仔细辨别后,也不难总结规律。
秦放鹤权当补课了,疯狂抄录的同时,也竖着耳朵恶补外语,十分苦中作乐。
腊月初十,休沐,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但秦放鹤没闲着。
他去见使团成员了,高丽的。
得知他的安排后,天元帝半晌没出声,良久才语气复杂道:“你怎么想的?”
多损啊!
先找你的是倭国,然后你同意了,去跟高丽见面了!
这不故意架桥拨火儿么!
嗯,朕喜欢。
秦放鹤给出的理由很充分,“高丽人虽形容猥琐,令人作呕,但确实坏不过倭人。况且高丽位置特殊,若能拿下,一来它可与我们同抗北辽,二来若来日攻打倭国,高丽也可作为中转点,大大降低我军补给的局限性。”
年初北方契丹刚建辽国,比他曾经身处的那个时代晚了不少,而且疆域也略有缩水,这直接导致大禄东北部无限接近高丽!
因为这个缘故,高丽的战略地位也越加凸显。
天元帝听着就笑了。
这小子,可比自己狠多了,话里话外,是非要对那两个国家赶尽杀绝不可了。
“那好,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