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要做的,就是突出主要矛盾,集中一切可集中的力量,办大事。
说到商人,天元帝的神色就有些凝重。
朝廷为何重农抑商,皆因做买卖风险大,利润也高!一夜暴富者不在少数,引得无数人蠢蠢欲动。
若非朝廷抑制,倘或人人都去经商,谁人垦荒造田?谁人铸铁织布?
天下臣民吃什么,喝什么!
就要乱了套了。
“之前的云南林场奸商李仲,不过偏居一隅,身家何止百万!”秦放鹤嘻嘻一笑,“如今各国通商,别的不说,各处海商必然暴富。俗话说得好,人生在世,无非名利二字,缺什么就想什么。那些人有了银子,吃喝不愁,下一步谋求的自然就是名声……”
商人争强好胜,私下里各种斗富的手段只有外人想不到,没有他们玩不到。
商籍不得衣绫罗绸缎,处所也须得严格遵守各种限制,把他们憋得够呛,所以都才挖空了心思,削尖了脑袋,想混个皇商的名头,好歹也算半官之体。
可放眼天下,皇商的缺才几个?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既然如此,何不将银子用在正道上?
众人都听明白秦放鹤的意思,“可他们也不是傻子,若没个正经由头,岂会痛快掏钱?”
若强迫……这么大个朝廷,跟与商贾乞讨何异!
颜面无存啊!
秦放鹤诧异道:“我泱泱大国,值此腾飞之际,万千黎民莫不澎湃,谁不想出一份力?就好比父母养育儿女,如今儿女成才,非要反哺,难不成朝廷还能如此残忍,拒绝这份孝心?”
我可是正经读书人,读书人的事,能叫强迫么?
天元帝:“……”
众阁老:“……”
秦放鹤继续道:“……如今朝廷需要银子,他们手里有银子,天下还有更巧的事么?不必加官进爵,也不用什么御赐匾额,只需在某段铁路之间竖个牌、刻个文,写明是某家某谁捐赠的,最多不过邸报上多一笔。如此一来,朝廷解了燃眉之急,又不必动国库,那些商人也得了名声,得了传扬,岂不是皆大欢喜?”
商人最会闻风而动,一家捐则十家捐,十家捐则百家捐!
如此蔓延开来,大禄朝最顶尖那批商人的一部分所得填补国库开销,等同于变相增加了富人的个人所得税,抑制贫富分化,削弱阶级矛盾,对朝廷对国民也大有裨益。
况且捐了就结束了吗?
非也!
铁轨日常不要维护的吗?
用久了,不用更换的吗?
天元帝看着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好小子,心真黑啊!
昔日朝廷委托那些商人办事,好歹还给个御赐的匾额,分个一官半职,或者给点什么别的体面。
你小子倒好,空手套白狼,直接就是话里话外都透着敷衍,一丁点肉渣都不舍得呀。
来当官真是委屈你了。
秦放鹤毫无愧疚之心。
在这个时代,蒸汽机车只能用在军事上,商人和外部力量的参与,也仅限于此。
天元帝半晌没言语。
这个时代的君主,还是要面子的。
和平时期开口跟商贾要钱,总有些不体面。
倒是董春不在意这些小节,“老臣以为,可以一试。”
如今他管着户部,就是要为朝廷开源节流,别的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
什么颜面,都是次要的。
他起了头,胡靖和杜宇威也跟着附和,“臣附议。”
蒸汽机车事关重大,必然要一步步来,后续再慢慢铺开,前期的本钱,也就很有限了。
好歹有了个台阶,天元帝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也罢。”
商人嘛,也就那么回事儿,银子取之于国,用之于国,很好。
银子的问题暂时告一段落,但还有许多细节亟待解决,比如蒸汽机车每隔几十里就要加水。
“这也没什么,”胡靖倒是替秦放鹤掰扯起来,“即便不途经河湖,提前吩咐沿途预备着也就是了。”
就算畜力,不也要吃喝吗,这也没什么要紧的。
再比如,用煤。
杜宇威笑道:“我大禄富有四海,这也不算什么。”
没办法,家大业大,不缺!
“下官倒有个想法,”秦放鹤朝杜宇威行了一礼,试探着向天元帝提了点建议,“并非微臣危言耸听,也非王婆卖瓜,此物一旦正式投入使用,必然引来各方觊觎。我朝守得住十年,恐怕也守不住二十年、三十年,待到那时,各国纷纷效仿,煤炭也势必稀缺,所以国内的,能省着点用还是省着点。”
趁现在便宜,多囤点,就算以后自家用不完,高价转卖他国也稳赚不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