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闹不好,玩得过了火……十个太子也不顶用。
胡靖低声问:“阁老,这……”
董春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示意众人先走。
翰林院那群毛头小子早都吓傻了,一个个面如金纸,眼巴巴看着董春等示下。
董春见了,顿时觉得还是自家徒孙好。
子归那小子曾单独承受过无数次风雨,年纪可比这群人小多了,却从未这般失态。
“你们先回去吧,今日之事,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没事。”
不曾想,董春刚说完,就听里面天元帝勃然大怒,似乎还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你放肆!”
翰林院众人:“……”
这,这真的没事吗?
这些真的是我们能听的吗?
太子被溅起的茶水和碎瓷渣迸到脸,却眼皮不眨一下,反而膝行上前,泪流满面,“儿臣放肆,父皇只管责骂,只求父皇千万不要什么都闷在心里,伤了龙体!儿臣实在心疼,满朝文武和天下臣民也心疼……整个天下都还仰仗着父皇啊!”
说到后面,他不禁失声痛哭。
“你是在可怜朕?简直大胆!”
从没有人这样直白地说出口,天元帝只觉得好像一直以来挡在身上的铠甲都被人撕扯了,颇有些恼羞成怒,当下高高扬起巴掌。
可眼见太子声泪俱下,竟像是连性命都豁出去了,天元帝又不忍心责骂,转而将桌子拍得啪啪作响,气得眼睛都直了,“反了,简直反了!”
董春却松了口气,也懒得跟翰林院众人解释了,反手往外摆了摆,“去吧。”
这群后生,连孔家的、金家的都比不上。
翰林院众人如蒙大赦,麻溜走了,内阁众人也放轻脚步往自己的屋子蹭。
天元帝此人,情绪很少外露,如果真是盛怒,反而可能是云淡风轻,偏偏这样失态,才证明他真的开始倾泻情绪了。
胡靖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太子纯孝,乃天下之福。”
此事风险极大,可除太子之外,还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也正因为风险大,所以他们才不敢让太子去做,可如今太子偏偏主动去了……
能侍奉这样的未来储君,他们身为朝臣也觉得安心。
董春嗯了声,对外头正擦冷汗的胡霖招招手。
胡霖麻溜儿上前,“阁老?”
董春低声道:“陛下与太子父子闲话,难免动情,最好先叫太医院预备着。”
先前陛下还坚持食素,更兼寝食不安,身体虚弱,这突然情绪上涌,可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胡霖一阵后怕,“是是是,阁老到底思虑周全,奴婢这就叫人预备着……”
说完,忙打发可靠的内侍往太医署去了。
因太子迟迟未归,詹士府那边也是忐忑不安,尤其宋琦年纪大了,直接就吞了保心丹。
隋青竹耿直,当下道:“若太子有失,我等必要死谏!”
郭玉安便头痛道:“且稍安勿躁,我观陛下重情,太子仁厚,未必会如何。”
别动不动就死谏死谏的,搞得好像陛下多么残暴一般,难怪你隋青竹分明立功,如今陛下却不大爱叫到跟前。
这张口闭口就要死谏,谁受得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宫中各衙门开始轮流用饭,才有人递出消息来,“内情不得而知,不过听说传了太医,又让煎药,太子亲自在跟前尝药、侍奉……”
宋琦等人便都松了口气,“好了好了!”
此事一过,太子之位便稳如泰山!
次日休沐,无需上朝,可各地的折子依然不停地往宫中飞。
今日是胡靖和柳文韬轮值,看到其中一份折子后,不禁十分惊讶,斟酌片刻,还是原封不动转到御前。
递了折子,柳文韬借口更衣来到外面,悄悄找了心腹来,如此这般说了一回,“速去报与忠义伯知晓!”
昨日天元帝首次与太子说了真心话,情绪激动时,又吐了两口淤血出来,吓得太子不轻。
不过稍后太医诊治过后,却道恭喜,说乃是数月来憋闷所致,如今吐出来,也就好了一大半。
故而今日天元帝颇觉精神焕发,脑袋上虽贴着膏药,也坚持看折子,时不时跟旁边的太子说几句话,很有些其乐融融的样子。
“嗯?”看到辽宁辰州来的急报后,天元帝先愣了下,然后竟笑了,“大捷?”
杀敌百余人也敢称大捷?王增那厮,真是没见过世面。
太子还未曾看过奏折,自然不明缘故,不过见天元帝发笑,便知是好事,“辰州地处边陲,如今上捷报,想必是大喜事。”
谁知天元帝却神色古怪,又看一遍之后,不禁摇头,笑得越发厉害。
他随手将折子丢给太子,“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