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发现及时,不至于瘫痪,但杨昭毕竟八十岁的人了,还是留了后遗症:
老爷子右侧身体明显僵硬,面部也有些不协调。
太医署委婉地向天元帝进言,“杨阁老操劳过度,需得静养,接下来实在不好操劳过度……”
再来一次,估计就可以直接托柳阁老拟谥号了。
老爷子当场急哭了,口齿不清流泪道:“正值用人之际,呜呜呜老臣……”
不争气啊!
前番他的弟子郭玉安就没能夺得太子詹事一职,如今自己倒下,这,这如之奈何啊!
太子和天元帝连忙劝慰,生怕老头儿一个激动,直接厥过去。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太医署坚持给上到天元帝,下到六部轮值各位官员临时来了一次彻底的体检,还真就发现了不少危险征兆,立刻该吃药的吃药,该休息的休息。
其中就有天元帝本人。
自太后去世,秦放鹤遇刺,他本就多了头痛之症,导致严重失眠,如今又过度操劳,已致内虚,亏损严重。
而且他本人一旦忙起来,就很讳疾忌医:
只要太医不给朕把脉,朕就没病!
太医署上下虎着脸忠言逆耳,语气铿锵,大有您再反驳我们就集体撞柱死谏的意思,“陛下,若不尽早调养,江山危矣!”
次日下头的官员来送文书,愕然发现一夜之间,所有大员们茶碗里都换成了黑漆漆的汤药。
杨昭被迫回家休养,为表嘉奖、抚慰之心,天元帝亲赐其太保之号,为如今活着中的第一人。
吏部也进行了紧急调整,原来的吏部右侍郎一跃成为尚书,但不入阁。
不过杨昭一事,也给天元帝提了醒:包括他自己在内,确实已经老迈,实在不适合这样玩命。
天元四十八年三月,朝廷发布旨意,于当年冬,加开包括常规科目、农科、畜牧科、工科、医科在内的多项恩科,广纳人才。
已经连续值了大半年班的内阁、六部并司农寺等衙门官员,终于开始轮流放假。
长久不出宫,秦放鹤看到外面的街景都有点梦幻。
回家一看,好么,闺女、儿子都长高一大截!看着越发像那么回事了。
阿芙喜极而泣,半是玩笑半认真道:“看来广开疆域也非全然都是好事,古有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今有各部官员连家门都瞧不见……”
众人俱都大笑。
秦放鹤先去洗漱,又换了轻软舒适的家常衣裳,久违地坐在榻上,仍觉如在梦中。
真好啊,回家了!
阿芙命厨房预备了好些秦放鹤爱吃的菜,一家四口放开吃了一回,晚间又涮锅子。
“我亲手杀的羊!”阿嫖骄傲道,“因打下蒙古,如今市面上的牲口也便宜了不少呢。”
出去一趟,她越发如秦放鹤一般关注民生了,日常粮米菜蔬什么价格,俱都清楚。
阿芙不忘提醒秦放鹤,“我看你也有些上火,羊肉少吃些,多进鸭肉才是,明儿我再叫人炖一盅鸽子汤。”
秦放鹤笑道:“好,听夫人的。”
原本一家人口味都重,奈何自从遇刺后,秦放鹤就开始保养,厨房里就专门打了鸳鸯锅,一半放了用各色药材和菌菇、火腿、肥鸡、排骨等细细煲出来的高汤。
都撇去浮油,十分鲜靓,开饭前来一碗喝了,唇齿留香,很是滋养脾胃。
“爹,你可别中风啊!”阿姚心有余悸道,“前儿我也同母亲和姐姐去杨阁老家探望了,真吓人呐!”
原本多和气的老爷子,如今嘴巴也歪了,眼睛也斜了,纵然努力调养,终究不复从前气派,实在可惜。
秦放鹤顺手拍了他一巴掌,“说点儿好的吧。”
如今孟太医整日盯着他,见天嫌他瘦,恨不得天天趴在耳边吆喝多吃点。
饭后散步,又吃川贝雪梨汤,细腻绵软,里面加了零星金桂和一点桂花蜜,浅黄色的汤汁晶莹可爱,十分香甜。
傍晚孔姿清忽然来访,说如今北方定字五省陆续开始迁过去人口,朝廷也有意准备那边的科举,万事开头难,需得有个可靠的人总抓总领。
“那边不同别处,朝廷的意思是单独再设一处太学,与京城遥相呼应,”孔姿清说,“因我昔年领过国子监……”
这次迁过去的百姓之中也多有牧民,还有不少蒙古奴隶,而牧民因生活习惯,往往比农民更难约束,再加上又临近多国,同样彪悍,多有隐患。
故而朝廷有意广推汉学,若能借机同化外国,加强汉学的中心地位,那就再好不过了。
果然,天元四十八年五月,朝廷在定字五省另设太学,以孔姿清为祭酒。
同年六月,五省耕种人力畜力告急,朝中再议,此时有人提出,“臣记得,当初农研所好像有个什么蒸汽系列的说法来着?”
众人都下意识看向秦放鹤,秦放鹤装傻,推说不知。
天元帝看破不说破,当即命高程细说。
然高程也早就得了叮嘱,只说确实曾有过想法,奈何当年都集中人力物力财力钻研蒸汽机船和攻克铁路难关,所以仍旧停留在理论阶段。
众人一听,有门儿,当下便集体进言,请求天元帝下令,命农研所加紧研究。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农研所上下既食君禄,就该为君解忧,如今全国渴神器如盼甘霖,诸君怎好躲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