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他有意轻视,而是大禄自建国以来从未有女子得封军衔,没叫习惯。
“对了,我的家人可好?”虽收到家书,但阿嫖素知自家人惯会报喜不报忧,总要亲耳听人说了才放心。
如今已是盛和十二年末,她三十八了,父亲母亲也都是近六十的人了,怎能不担心呢?
“好,都好着呢!不是下官说奉承话,令尊令堂极注重保养,如今也还上得马,硬朗着呢,瞧着比那些晚辈还利索。”来人笑道,“您师公并庄大人、苗老等也都好着呢,三位老爷子时常凑在一处下棋……”
阿嫖这才放下心来,又看书信。
秦放鹤等人难免写到朝中局势,阿嫖这才得知当年她刚离开京城不久,尤峥就病了一场,痊愈后也大不如前,只好请退,隋青竹顶了他的缺。
说来也是天定师生缘分,隋青竹如今渐渐有了年纪,脾气倒越发刚硬了,每每觉得盛和帝有不公不允不体恤民生之兆,便会无视场合,径直出声,“陛下,臣有本要奏!“
“……每每为父在侧,虽与己无干,然他那话硬邦邦的,常有惊人之语,简直能戳死人,为父尚时时难以忍受,难为陛下竟能成全体面……”
秦放鹤的书信中,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阿嫖看得大笑。
隋青竹是先帝在世时就立过功,当众赞誉过,又赐下爵位的,后面又担任了盛和帝的老师,于公于私,盛和帝都没办法跟他翻脸。
况且隋青竹生性耿直,从不徇私,凡有所奏,必有端倪,盛和帝再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如今内阁众人都暗中达成一致,隋青竹唱白脸,他们唱红脸……一旦隋青竹说得过分了,盛和帝面子挂不住,欲要找由头叱责,众人便默契地开始打捞。
以至于如今但凡隋青竹一起高声,盛和帝就头皮发麻,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又有哪里做错了。
不过说心里话,秦放鹤还是很乐于见到这种场面的。
至少能够说明,盛和帝是一位有肚量,能接受忠言逆耳的好皇帝。
阿嫖和董娘各自看过家书,又挑出有趣的片段交流一回,大笑不止。
董娘在床上打了个滚儿,自觉不如往年利落,不禁感慨道:“我都多大了,母亲还嘱咐我记得添减衣物、按时吃饭呢!”
阿嫖心中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从大禄往欧洲,路途漫漫,秦放鹤还用十多层油纸给她调配好了各种烧烤料、卤肉料包托人捎过来呢,就怕孩子在外吃得不可口,不顺心。
现在的她们早已不是青春明媚的豆蔻少女了,因常年海风侵袭,她们的肌肤日益粗糙,眼角也爬上细细的皱纹……
但永远是父母心中的小乖乖。
阿嫖等人的归来,再次引燃了龙港,欧洲各国的贵族、探子、想吃软饭的落魄贵族等等,蜂拥而至。
但他们更关心的,显然还是蒸汽机船和其中所运货物的机密……
说句题外话,阿嫖愕然发现,如今的女海盗、女水手数量猛增,偶尔外出或在水面上遇见了,对方还会主动向她脱帽致意哩!
“您好,尊敬的东方先驱者……”
毕竟哪怕到了后世,女性水手仍较为稀缺,更别提成规模舰队的女船长了。
盛和十三年二月,船队再次启程,不是没人试图跟踪,但是风险很大。
根据默认的不成文规矩,海外基业是谁先发现就算谁的,如果他们不打招呼就跟上去,几乎等同宣战。
现在的他们没有实力跟大禄正面冲突,而且国际贸易正在进行中,如果交恶,势必中断,只怕得不偿失。
但是又过了大约一年,大禄的船队再次归来,仍是一般的收获满满,有些人渐渐坐不住了。
如果海外真的有新国家,物产丰饶,大禄朝却不分享,难道不是很自私吗?
而且那么大的蛋糕,他们也未必吞得下,不如分而食之。
遂决定进行跟踪。
他们去得,我们也去得。
离港没多久,瞭头便顺着桅杆滑下来,对阿嫖汇报,“将军,有四艘船跟上来了,看旗子和风帆样式,大约是葡萄牙国的。”
想也是它,放眼当下,欧洲航海业最发达的就属葡萄牙。
阿嫖也登上桅杆,用水晶镜片望远镜看了看,“不必理会,直舵前行,保持速度。”
来都来了,怎么能让他们就那么走呢?
不过现在尚属欧洲近海,不便动手……
两国船队虽隔着相当的距离,但彼此仍可以用望远镜窥探一二,阿嫖亲自登高望远时,葡萄牙这边上下都跟着紧张。
可他们很快发现,大禄的船队并没有提速,诧异之余也感到惊喜,又后悔没有早点跟踪。
看吧,果然汉人还是很慷慨的,他们似乎并不介意自己来分蛋糕。
船长安东尼迅速抬手,在身前飞快画了十字,眼中洋溢着对灿烂未来的希冀。
他甚至忍不住开始遐想,等满载而归,国王陛下会如何嘉奖自己?
讨要一个子爵爵位不过分吧?
如果是贵重的金银珠宝等物,或许陛下一高兴,封伯爵、赐封地也不是不可能……
就这么走了差不多一个月,周围全都是茫茫大海,举目四望不见人烟,甚至连个岛屿都看不见,那些葡萄牙人的准备远不如大禄舰队充分,眼见淡水和食物开始紧缩,渐渐有些焦躁起来。
他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但是那位首辅大人的女儿都在船上,想必不会轻易冒险,这么一想,似乎又有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