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
良久,少女终于开口了。
她并没有急于为自己辩护,而是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字,仿佛在慢慢咀嚼品味这个好笑的字眼:“罪?”
和她以往毫无波澜的语气不同,在场认识她的人都从少女一贯清冷单调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和法庭格格不入的兴味。
“如果弱肉强食也是一种罪。”
她嘴角扯起一丝笑意,看向蒂芙尼法官:“抱歉,那我的确是约瑟科夫国罪孽最深重的人。”
观众席上传来一阵倒抽气的声音。
好嚣张的口气。
“你!”
坐在原告席上的莫里斯瞪大眼睛,手指扣紧意欲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这个贱人,以为自己如今还能逃过王室和神殿的审判吗?”
苏白将视线落在莫里斯身上。
她的眼神一向冰冷,而如今莫里斯却从少女的瞳仁里看到一丝冰霜融化的痕迹。
“你知道审判代表着什么吗?”
直到看见莫里斯面上浮现出一丝惊慌失措的表情,苏白这才不紧不慢地转向观众席,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是根据规则做出的裁决。”
“而虚无缥缈的规则。”
她饶有兴趣地朝着莫里斯的方向上前一步:“唯有有人愿意服从,才不会变成一纸废纸。”
“荒谬!”
坐在观众席最前面的德莱文主教沉着脸呵斥道:“死到临头了,你还不愿意认错吗?”
“法官大人。”
伊瑞斯打断了他们的争吵,从观众席走了出来:“如果非要给薇拉定罪,那我也有未能尽到监管之责的罪。”
“这是莫里斯王子和薇拉骑士在赛前签订的决斗状。”
伊瑞斯拿出两页牛皮纸:“按照决斗状的规则,决斗需在至少两位更高阶的格斗师或者神术师的监管下进行,以免决斗者在切磋过程中不小心伤己他人性命。”
“并且决斗状第十四条声明,若监管者未能及时叫停决斗者,决斗者可以不为切磋过程中的过失负责。”
蒂芙尼法官皱起眉头,没有伸手去接伊瑞斯手里的决斗状。
“莫里斯殿下是约瑟科夫国的继承人。”
德莱文主教沉声反驳道:“碎掉他的本命武器,无异于是卸掉约瑟科夫国的左膀右臂,约瑟科夫国遭受的损失怎么能这么简单地以一纸决斗状就抹去!”
“决斗状第二十三条。”
坐在德莱文主教旁边的德莫特不客气地回敬道:“如果决斗者在切磋过程中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包括赛前服用兴奋类药剂,以及邀请第三人暗中帮助,则将全权负责切磋过程中出现的任何意外。”
德莫特的话终于让在观众席看戏的贵族找到了发作之处。
“对啊,莫里斯王子是二级神术师,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被一位五级神术师给硬生生地碎掉了本命武器?”
“这蠢姑娘一定是使了什么手段勾引莫里斯王子,不然莫里斯王子之前为什么对她那么殷勤?也正因为如此,莫里斯王子被她的花言巧语诱骗,这才在切磋过程中对她手下留情。”
“谁能想到便生有人要恩将仇报,妄图击败莫里斯王子一战成名呢!”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说!”
在外面盯着「审判之境」的人们愤怒地叫嚷道:“薇拉神官绝非是沉溺情情爱爱的人!她才真正履行着神明的意志!”
“如果说失去莫里斯将会断去约瑟科夫国的左膀右臂,那我们下城区的贫民失去薇拉大人无异于断送我们的性命!”
“黛拉公主说过,诺尔德王国的神迹出自薇拉大人之手!她才是被神明选中的人!神殿没有资格替神明审判!”
和审判庭内部的声音不同,法院外围拥着乌泱泱的人,他们大多是来自下城区和中城区的居民,皆是苏白在新士奇城停留两个月内曾受到她恩惠的普通人,因此没有资格坐在审判庭内部的观众席上。
在卡琳娜,葛蕾丝,杰夫等人的号召下,他们推掉了今日所有的工作,自发地聚集在这座富丽堂皇的法庭之外;得益于黛拉,乌娜以及伊瑞斯的帮助,这些下城区的民众终于得到了一天自由出入上城区的“豁免令”。
“我们会被他们责罚吗?”
人群里有人怯生生地问道:“我看见我的雇主今日也坐在审判庭的观众席上。”
“小姑娘,别害怕,你当然可以离开这里。”
杰夫站在人群的中央,看着这位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姑娘安慰道:“今日我们聚集在法庭之外,不是为了刁难新士奇城内有着各自难处的可怜人!”
“而是为了所有不得不屈从于贵族的可怜人发声。”
“但薇拉大人救了我下城区的父亲,治好了他的绝症。”
那姑娘泫然欲泣地说道:“我不应该背叛她。”
只是今日坐在法院观众席的贵族仍然有能力阻断他们唯一的生路。
“可这就是革命,小姑娘。”
人群里一道沉稳的女声说道。
“革命当然需要流血,需要牺牲,需要坚定到可抛下一切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