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思朝着办公室径直走过去。
不过才过了一个月,却好似已经阔别了数年一般。
肖睿跟在李思思背后,心中百感交集,深一步浅一步地进了办公室。
好几次,他想鼓起勇气来说一句,问一句,哪怕就“现在好吗?”
但是他都没有那个勇气。
分开那一日说的那些话至今还在他脑子中一遍遍回想,他说不清楚给了自己多少巴掌,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一种话来。
他后悔了。
李思思却没有给他什么时间来叙旧,一进办公室,开门见山就问道:“怎么回事?”
见李思思对这几人还算客气,三司和执法队的几个人略一迟疑,也就放开了肖母的手。
肖母一见她这边架势,心中怒火再起。
她这是什么意思?
敢情是把她们叫进来,作态给她们看的吗?
她又想说什么,被肖睿死死按住,眼神里全是哀求,“妈,算我求你的,别闹了。”
肖母看得心酸,眼睛一烫,气呼呼地坐了下来,带得椅子嘎吱响。
肖睿这才苦涩地看向李思思,眼神却不敢对上她那清凌凌的眼,只停留在她肩头下巴处,沙哑着声音道:“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闹事的,我妈,就是暴雨之下被关在家里闲得烦了,我回去后会说她的。”
“我保证,以后她绝对不会再这样了,刚刚她说的那些话,你就当听了个笑话,别往心里去。”
肖母闻言想说什么,肖睿握着她的手用力了几分,她只得长出了一口气,将滚到喉咙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李思思看着肖睿。
这是她在天灾之后第一次再看到他。
说心情毫无波澜,是不可能的。
毕竟那是曾耳鬓厮磨的爱人,就算分手了,也没办法干脆利落地抹消那些记忆和情感。
但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比起小情小爱,她心中有更想做的事。
爱情在太平年代生存无忧的时候,对她而言是生活的必需品。
但是在灾难年代,在活着都困难的情况下,小情小爱,就不可避免地和她的理想产生了冲突。
比起爱情,活下去更重要,帮助别人活下去更重要。
“肖睿,肖阿姨肖叔叔,首先,从我个人的情感上来说,对于之前我自己做下的决定,跟你们说一句对不起。但是我想,那是我的肚子,我的子宫,我有权自己做决定。你们可以不原谅,没关系,但是你们没有这个资格,来说我就亏欠了你们,我就需要赔偿你们。”
“我想经过这一个月以来的生活,你们也已经明白了,末世到底有多残酷,就算是沈市长,都没有那个自信说她可以保护谁活下去,更何况是我们普通人。而这一切都才刚开始,以后还会有更苦的时候,没有必要再连累下一代了,你们能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
“这是我的选择,身体上的痛楚也是我自己承担的。在一起这些年,肖睿是付出不少,但我也不是只坐着享受。感情里,各有付出,也各有亏欠,我问心无愧。”
肖睿这才终于抬眼看向李思思,眼神里有哀伤痛楚有后悔遗憾,他想说一句对不起,想开口挽回,但话到嘴边,看着李思思那毫无情绪波动的脸,看着身旁一个个充当门神的执法人员,又说不出口。
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不允许他在这种时候低头。
在一起这么久,李思思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眼神里的意思,面上不显,心里的某根弦却“崩”一声,终于断了彻底。
她一字一句继续道:“今日说开了,往后如果你们愿意,就当个朋友往来,不愿意,就当做陌生人。”
“但总而言之,我不希望今天的事情再发生。”
她看向肖母,语气很真挚:“至于我的位置,我让出来,肖睿也接不了。要进入小世界,也不是我决定的,我只是个修理工而已,有什么事情,和负责进出的工作人员好好说。”
肖母张了张嘴,想反驳她“凭什么说我儿子接不了,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但李思思的眼神太真挚,丝毫看不出阴阳怪气的痕迹,她只说出“凭……”字,后面的字声音就越来越低。
李思思又深深地看了肖睿一眼,迈开步与他错身而过,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再见,肖睿。”
这一次,两人是真的彻底做了个了结了。
或许是她的声音太过云淡风轻,肖睿在呆滞之后,终于后知后觉地转过身来,朝着她狂追了过来。
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这一次,或许是真的,彻彻底底的,两个人要画下句号了。
他推开了大厅中排着队的灾民,大声呼喊着李思思的名字,肖母也再度大喊大叫了起来,对李思思如此绝情根本接受不了,李思思怎么敢,李思思不应该诚惶诚恐地讨好她吗?
她就这样不要她儿子了?她家肖睿这么优秀,家境比她好那么多,李思思她怎么敢……
三司的人箭步向前,将发起了疯的母子俩齐齐摁住。
说完这一番话的李思思却如释重负,义无反顾地踏入了小世界的大门,再也没有回头。
他们当众闹事,该怎么处理,那是治安部应该考虑的事情,与她无关。
当面说清楚,这段缘分就此了结了。
她也真的放下了。
她和肖睿,从此再无关系。
她和肖家,再见面不过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