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没人再敢声张,都悄悄地闭了嘴。
他深觉十分得意,换下官袍,佯佯走在大街上,给她买最喜欢的糖画。果然只有我最配她,他想。
过了几天,指挥使回府,先前因为公事和几位公卿争执不下,很有些郁郁不乐,想抽刀将他们全砍了,禤不疑跽坐在廊下喂鱼,是很秀气的姿势。
他睇了一眼,心里忽而高兴起来,她用金钗拨花,这副景象被光照过来,笼在他心间的千万花影,霎时大亮。
禤攻错挥手遣散婢女和傅母,走过去抱她,妹妹觑了觑他的脸色,问他是不是有烦心事?他笑着说哪有呀,不要多想,你看错了。
“我看错了?”她略有疑惑,“可是……”
“好吧。”他想了想,改口道,“我是有点伤心。”
皇帝捧杀他,百官忌惮他,他是百姓口中的酷吏,先看他的脸美不美,再看他的官袍新不新,最后看他这个人好不好,因为身居高位,又是皇帝手中最利的刀,因而遭人厌憎。
他时常要沾血,白衣服进诏狱,红衣服出来,衣裾下方梅花万千,都是溅上去的,不忠不义的血。
他们将他捧高,是为了摔杀他;她将他高高举过头顶,是向所有人炫耀:看,这是我兄长!
他们两个小时候很亲近,睡在同一张榻上,相互拥抱着入睡,长大了还是那样亲密,仿佛一对连体共生的婴胎。
禤不疑仰头,展开可爱的笑脸,很熟练地凑过去,嘴唇往他嘴角一碰。
她可能没有那个意思,她还小,分辨不出情爱的味道。
禤攻错擦了擦嘴角,心里这样解释,脸却红了,一直烧到脖子,胸膛轻飘飘的,简直令人头晕目眩。
我心爱的,我心爱的……他念着她美如画卷的名字,含在唇齿间,如同获奉神的旨意,又探出舌尖,翻来覆去地品味,勾勒她在尘世的形貌。
晚上,他翻进妹妹院子里给她打扇,闹蝉在庭中一阵阵地叫,被仆婢用木棍沾了,暑气也渐渐虚弱下去。每个晚上,她都要抱着哥哥的佩剑睡去,方能展开微颦的眉头,好梦无忧,这是惯例。
他一边给她顺半干不湿的头发,一边轻声哼唱……
等她睡着了,他才会回到自己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