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朱迪丝来到薇洛的房间时,薇洛果然是已经自己换好了衣服了。
“你这样是让我做什么,小姐?”
薇洛现在不管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直接就干了,而不是傲慢地摇铃叫仆人上来伺候,这实在是让她有点头疼,要是人人都学习这种做派,他们这些人干脆全部喝西北风去算了。
薇洛有些尴尬道:“我又忘记了,不过穿衣服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不可以。”朱迪丝道,“你得把这一切适应回来,不能让两年打败二十年。你从小就擅长应付那些刁钻的仆人,你很清楚,如果你不表现出你天生的高贵来,他们根本不会把你当回事。”
“其实我也说不上高贵。”薇洛道。
“胡说,你生来就高人一等,小姐,你的高贵就流淌在你的血液里。”
“可我想,拥有良好的血统固然可喜,但荣耀属于我们的祖先。”她道,“只有他们才是真正高贵的,而不是我们这些后人,我们除了享受余荫之外又做了些什么呢?”
朱迪丝问:“这又是哪位大文学家的金句这么巧被你给读到了?”
“普鲁塔克。”
“奇奇怪怪的外国名字。”朱迪丝道,“你肯定是在美国待得太久了,那种没有底蕴的地方自然喜欢跟人讲这些。我们在英国,小姐,我们自有规则,你也最好遵从,不要总是显得那么叛逆,我实在不想再见你再闹出一些什么事来,再吃任何的苦头了,不然你说我这颗心该怎么受得了……”
薇洛乖乖地听着,只能告诉自己,人最好还是不要总是想着反驳自己年长的女仆,不然这耳朵边上短时间内可是根本无法清净了……
最终,上帝还是宽待了薇洛,她很幸运,之前暗自担忧的任何情况都没出现。面对两位七旬老人脆弱的身体,没有任何人敢冒这个头去说些什么。
他们风平浪静地待到了下午,就由朱迪丝陪着薇洛出去找裁缝了。
已收到信件的裁缝师想必也是知道要做一桩大生意了,笑得很是开心。她为薇洛展示出了五颜六色的天鹅绒、塔夫绸、薄纱、细亚麻布等等布料,还有精美的手工编织蕾丝。
在过了这么久的穷日子后还能再见到这些可真是很好,只是,当薇洛轻轻地抚摸着其中一匹织着银丝的美丽白色纱料时,她的脑子里还是冷不丁地开始想,它能换来多少便宜棉布?
薇洛到底是把朱迪丝说的话都听进去了。即便到了美国后精打细算已成为习惯,此刻,她也愣是没有心疼地在裁缝面前表示这些都太贵了。
她的外公外婆不至于会负担不起她的几件漂亮衣服,她如此告诉自己,以减轻心理负担。尤其他们还都年纪大了,经不起舟车劳顿,生活中早已没有多少娱乐可言了,如今,他们难得有这么开心的时候,她不能表现得太小家子气,糟蹋了他们的一片心意。
可她想是这么想的,最后所做出的选择却依然保守,她选择了一些她认为比较庄重的颜色,像是黑色、灰色、棕色,而对于布料,她也是更倾向于那些舒适、耐用、易打理的面料。
明明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子,品味却活像个清心寡欲的中年寡妇,裁缝也真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她笑得跟朵花一样的都是为了什么啊?
“布莱斯太太希望我可以好好地将你打扮起来,小姐,如果你一定要做这样的衣服,她可能会让我把店子关了,从此别干了。”
可薇洛还是不太喜欢自己打扮得过于光鲜亮丽的样子,她喜欢自己看起来朴素得体,并尽可能地泯然众人。虽然这可能没有什么用,她显眼的身高总归是无法隐藏的。
她给自己找了借口:“我想她未曾向你说明我仍在为我那不幸的丈夫服丧,他才去世不久。”
听到这样的话,裁缝也不禁愣了愣,但她想着自己收到的讯息,又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我猜布莱斯太太可能认为这不重要,小姐,在苏格兰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过世的,你如此年轻貌美,可不能浪费了大好青春。”
她在明示薇洛的亲人正在考虑她的婚姻大事,一位年轻的单身女士,首要任务就是找个丈夫,在可以隐瞒的情况下,根本不必浪费时间服什么丧。
薇洛吐了口气,也知道自己瞎编乱造的婚姻实在难以取信任何人,尤其是了解她秉性的亲人,他们心底里清楚得很她压根就没结过婚。
于是她索性对裁缝道:“我缺乏品味,我想,以你的专业眼光一定能做出比我更好的选择,我都听你的,至于我刚刚的选择,你挑一匹合适的,可以做一件骑马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