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错这一眼,并非是看这个人,而是看到了一种趋势,看出了此人身上的气运与因果之结。
这个宋子凡的命运,与陈错联系密切。
“这人原来的命数就颇为坎坷,虽短时强盛,但到了这泰山之上就急转直下,要沦为世外之人的傀儡化身,然后行走天下,作威作福、布局各处,但毕竟只是一具化身,一旦越线,就会被人间的大能、大神通者出手灭杀!现在,因被我横插一脚,这宋子凡的命数有了转折,不用沦为傀儡,但也留下了隐患,不久之后会有一场劫!结果,也会被灭杀!”
看出了这一点,陈错心头一动,心底浮现出浓浓的既视感。
“我承袭了陈方庆的因果,待踏足归真的时候,等于是从内到外化假成真,必有劫数,不光会有天劫、心劫,更有人劫!所谓人劫,就是那原版陈方庆原本的命数,似乎无从避免,要如何度过,值得推敲……”
这般想着,他上下打量宋子凡。
这个少年目前所面临的局面,与陈错颇为相似。
“或许,我能从他的身上得到些许启示。”
一念至此,陈错也就有了决定,对那宋子凡道:“之前局面危急,有天外之人将你视作鼎炉,要占据你的肉身躯壳,其他人担心你身上会留有隐患,也是在所难免的,不光是他们,你自己心中,也该是有疑虑和担心的。”
说着,他抬手轻轻一点。
一点荧光飞出,落在宋子凡的额间。
顿时,之前所发生的种种,无比清晰的在他心头走过一遍。
转眼之间,这少年武者就汗透衣衫,他剧烈的喘息着,抬起头,看向陈错,眼中满是惊恐,然后张开嘴,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我……”他看着双手,注意到了一只手皮肤细腻,一只手坚硬如铁。
陈错也不客气,直接就道:“你现在这种情况,踏足江湖,确实存有隐患,就先留在泰山结庐吧。”说完,他伸手一抓,将一缕从宋子凡额间飞出的雾气拿捏在手。
而他此言一出,就算是定下了宋子凡的处置,其他人纵然还有他念,也不敢置喙。
连敬同子等人都不敢多言,更不要说是六大门派之人了。
倒是那宋子凡嘴唇扇动,似乎还有话说,却被边上的美艳女子阻止,这女子更是拜谢道:“多谢上仙不杀之恩!吾等必会安心于此,以赎自身之罪!”
人群中立刻就有人冷冷说道:“君侯说的是这宋小子,可没提你这妖……”
但这话还未说完,就被明楼道主拦住,这位大派掌门急急道:“我等谨遵君侯之令,只要宋子凡不踏出泰山一步,江湖上就不会有人为难于他。”
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是有资格代表六大门派做出这个保证的。
所以这话一说,其他人也纷纷表态同意。
那李轨更是忍不住对松竹毒王说道:“这人可谓因祸得福,那位上仙说不定也会坐镇泰山一阵子,能留在此处,那真是好处无穷。”
松竹毒王点点头,低笑一声:“这泰山可没有什么限制,你如果有心,不妨也留在这里,说不定也能有些际遇,那可是为师给不了你的。”
李轨却半点都不犹豫,笑道:“仙缘固然难得,但大势更加诱人,何况求仙最重资质,可能修行百年,还是黄土一抔,值此时不我待之时,不如一搏天下大势,纵是不成,至少名存后世!”
“好!不愧是我南宫谷的弟子!”松竹毒王大笑起来。
但这笑声刚起,那定门子就冷笑一声。
这道人看着六大门派之人,道:“君侯做出的决定,还需要你等的认同不成?也太往自己身上贴金了,还一本正经的在那同意,既然君侯说要留下这小子的命了,那不管他是在泰山中,还是出去了,你们都不该存有他念!”
说完,他立刻转过头,对陈错陪着笑脸,道:“君侯,我说的可对。”
“……”
这般明目张胆的谄媚,让陈错一时有些不适,毕竟这定门子也是一副有道修士的模样。
莫说是他了,就连六大门派的武者们,都因这强烈的反差而惊了!
你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倒是敬同子嘲讽着道:“你等海外修士,当真没有节操。”
说完,他走到陈错跟前,低着头,恭声道:“君侯,这宋子凡毕竟是得罪了六大门派,虽都是世俗门派,但勉强算起来,和道门几宗,其实还有关联,就怕有人存着不该有的念头暗中使坏,所以在下愿意来此驻守,以防万一,您若有什么吩咐,也好就近吩咐,由吾等代劳。”
一席话,说得定门子和六大门派是目瞪口呆。
那定门子回过神来,心里立刻生出危机。
这是舔敌啊!
于是他立马上前一步,拱手道:“我等也愿在此驻守,不光如此,关于这次的事,我等也愿意透露些许,只是有些东西牵扯大能,无法透露,还望君侯见谅……”
“高!”
那北山之虎却不由竖起大拇指,道:“到底是名门大派的弟子,能在短短时间就在门中崛起,是有两把刷子的!唉,我如果有他这般面皮,也不至于来这泰山碰仙缘!”
另一边,陈错这会倒是恢复过来,他到底在侯府与王府也被人奉承过,还是有丰富经验的,只是这会献媚的人变成了境界不低的修士罢了。
“你等既有此愿,我又如何能拒绝?”陈错说着,手上微微用力,将那一缕雾气捏碎!
刹那间,泰山竟又清晰几分,原本笼罩整座山的一点薄薄雾气彻底散去。
微微震颤的泰山彻底稳固下来,陈错这白莲化身隐隐要融入山中。
齐国,邺城,御书房。
齐帝高纬正听着文武机要大臣诉说国情危局。
“你说周国又有出兵之意?”
他在听完之后,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道:“我听说宇文邕最近都忙着召集佛道高人,搞什么论道,哪里有心思出兵?”
“此乃障眼法,更是那宇文邕的权术手段!”刚刚归朝的任城王高湝拱手,将一封奏折递了过去,道:“按着刚刚得到的消息,参加两教论道的佛道之人,已尽数被软禁于长安!而那周国的兵卒已然攻伐国中道观、寺院,毁像灭经,三宝福财散黔首,寺观塔庙赐文武,田地与人口则尽数收缴!不仅充盈了国库,更增许多兵丁!如今,更是秣马厉兵,有东来迹象!”
“哈哈哈!”高纬却是大笑起来,“此宇文邕取死之道也!那佛道之中可是有高人的,不去招惹也就罢了,既是招惹,仙门就要出手,周国危矣,既如此,朕正好可以报仇!传朕之令,整顿三军,做好准备,若周国有变,则征伐之!”
“不可!”高湝等人一听,就要劝阻。
只是这话还未说出口,高纬忽然惨叫一声。
“痛煞朕也!”
然后,他仰头就倒,七窍飘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