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静的病房里,他徐徐说出了很长的一段往事。语调不快,如一坛陈年的酒。
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追逐。一家有女百家求,姝色灼灼,追求者无数,那一年他也难掩心动,剖出了全部的赤子之心。
却也是这个男人,在人生得意时,忽然得到了北上的机会。野心勃勃,他不甘放弃。
两座城市,两个世界。至少对这个男人来说是的。
换了一座城市后,他也直接开始了崭新的人生,从结婚生子开始,一切全都从头来过。
那个年代车马很慢,信息闭塞,所以这是一件易事。
在他成功之后、年迈之时,提及往事,这都只会是得意地提过的年轻时的风月,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
可是对于那个女人来说,那是她绝望的一生。
沈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趴在白色的被子上,静静地听着。
他没有明确道出人名,但是她好像自己读懂了故事的主人公是谁。
那是一个她全然不知的故事。
她怔然地望着他。
有一方天地,被他向她揭开了一角。
那个天地里,藏着的是他的另一个世界。
他身上到处是伤,沈弥只敢握住他的手,动作无意识的在收紧。
周述凛喉结轻滚,低声道:“弥弥,她不是第三者,并未插足别人婚姻。”
他说不上来,他是等了多久,才能给谢舒玉这一句澄清。
他也不知道,他还要等多久,才能将这一份澄清广告天下。
沈弥心头巨震。
他看着她的眼睛,继续一字一句道:“我今年三十一,大你五岁。”
他将他所有的故事都说给了她听。
沈弥呼吸微急。她目前既定的某些认知被打翻重塑。
“周述凛……”
这是一个她完全无法想象的故事。
难以想象,周伏年在背后做了那么多事情——虚构他母亲的身份,篡改他的出生、年岁。将一切粉饰得太太平平,愣是将所有人蒙蔽!
看着她长大的周伏年,温润儒雅的周叔叔,她怎么可能想象得出他会是那样的人?
她也无法想象,他的前半生,曾经遭遇过多少凛冽的风雪。
沈弥想起了之前在他办公室看见的那一张照片。那次,是他为数不多的提到过他的母亲。
“她是个很好的人。”
“她对谁都很好,也很好欺负。”
“沈弥,你不要像她那样好欺负。”
字字真言。
沈弥直到此时才知道,他为何会有那些叮嘱。心口泛开了一片酸意。
是啊,她太好欺负了。
她很漂亮,却又带着波澜不惊的明媚,是会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舒服。气质温婉,有种江南那边的味道。沈弥很想见见她,也还记得那张照片,她觉得,自己会喜欢她的。
江南……
沈弥之前待了多年的福利院就在江城,江南那一带。
她捏了捏他的手,忽然觉得很是难过,鼻尖泛酸。“那、妈妈现在呢?”
“七年前病故。”他声线平静。
沈弥喉间更哑,哑得说不出话,眼睛下意识一红。
也不知道,谢舒玉的人生为何这般不容易。明明他已经要长大了,却于此时……
“一直想跟你说说她的事情,”他敛眸,不知拂去些什么,“但没找到机会。”
沈弥垂下眼,声音丧丧:“好可惜。我都还没有来得及见过她。”
周述凛笑笑。
说完这些,周述凛才好同她解释这次事件的原因:“周伏年情绪很复杂。他心里还是会对周亦衡有所偏颇,他手下的人也会看他脸色,自作聪明地提前帮他动了手。”
他轻笑笑,“当然,也没有这么简单。虽然这些年秦家的资源大部分都转化作了周伏年的,但还是有些影响力。这次也是公司里秦家老一辈的人的意见。”
沈弥都明白了。只要要斗,只要无人退场,两方注定战火纷飞。
这段时间她的感觉没有错,他现在身上这场伤,就是这场内斗激烈的证明。
而周亦衡身后,是秦雪,是秦家,是周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