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第一天。
正值酷暑,闷热炎夏,稠乎乎的空气好像被什么凝住了,将本就裹挟热浪的微风完全阻挡。天空一片瓦蓝,棉花糖一样的白云被炙烤成片团,直至融化于空中。
刺眼的阳光火红得发了狂,透过稀薄云层照射下来,连人造操场都晒得滚烫,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憋闷喘不过气。
恣意横行的烈日热得人头晕目眩,偏偏连一丝流动的风都没有。
向绥身着规整的迷彩服,站在操场中央行站姿,只是甭管外表如何威风凛凛,迷彩服之下的腿心早已血流成河,背上香汗淋漓,一面被日头毒辣的太阳晒到几欲晕厥,极度渴望清凉,一面又受尽小腹尖锐扭旋的刺痛,恨温度不能再高一点,以至于足够促进血液循环,进而减轻疼痛。
她无力地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还真是凄惨。但凄惨的又何止她一个,每位学生都已经快被军训折磨疯了。
熟悉的绞痛再次汹涌着袭来,向绥用力捏住衣摆才不至于溢出痛呼,等这阵疼意漫过后,蓦然出声:
“报告教官,我请求休息。”
男教官严厉的眼神瞬间扫射而来,莫名刺得她一哆嗦。
“原因?”
“生理期,痛经严重。”
教官仔细观摹着她的脸色,发现除却皮肤过度彤红外,还有掩盖不住的黯淡惨白,确实像痛极的模样。
他带过好几届学生,知道有些女生体质特殊,生理期能通晕过去,便也知晓事情的严重性,终于松口同意向绥回教室休息。
“去吧,半小时后入队。”
但是半小时后她却没能够回到队伍,原因是有个班的学生出事了。是一个女学生,同样正值生理期,身体比较虚弱,可是他们的教官并没有放她休息,结果因为承受不住高强度的训练血崩了,整个人失去意识直挺挺倒在地上。
总教官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不单单因为有女学生晕倒,更是由此事发觉现在的青少年体质确实大不如前,训练的强度没变,但天气比之以前更加恶劣,这将会导致越来越多的学生倒下。
他与学校领导和诸位教官商量了一番,最终宣定单独设立一个小团,用于组织接纳所有在生理期的女同学,当然,相对而言她们的军训任务会大大减少,尽量避免剧烈运动,只做些简单的身体活动。
但同时她们也需要额外学习体育与健康的理论知识,并且在军训即将结束的最后一天进行考试,成绩将与军训考核挂钩。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这群生理期的女学生都还挤在医务室里喝水休息呢。
“你们痛经这么严重,都不提前准备药物的吗?”校医皱着眉看向这二十几个姑娘,看似严肃训诫,实则饱含了几分无奈的关心,她一边叹气一边分发布洛芬胶囊。
向绥蔫了吧唧垂首坐在椅子上,心里还在想着今早被自己忘在书桌上的布洛芬药盒,走的太急一时疏忽了。
“痛到受不了的把止痛药吞了,如果感觉还可以忍耐,就不要吃,避免过于依赖药物。”
向绥前胸倚靠在桌沿,听到这话只是无力地掀了掀眼皮,没分毫犹豫,就着刚倒好的水一口咽下胶囊。
复又阖眼等待药效发作。
校医走到窗户旁接了个电话,过了一会才走过来面向这群女孩,“姑娘们,休息的差不多了吗?接下来你们就不用返回操场的班级队伍里了,直接排好队去小礼堂,里面有专门的老师跟你们对接,听从安排。”
“太好了,学校总算做了一回人事。”一个女生悄悄对同伴说。
但她没控制好音量,自以为低声细语,其实一字不差全被校医听见了。
校医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同学,咱们学校哪次不干人事了呀?”
那女生顿时满脸通红,把脖子缩成鹌鹑,再不言语了。
高二年级一共480人,其中报名的生理期女生有27名,都规规矩矩坐在小礼堂的凳子上,学习着体育健康知识。
艰难的熬过第一个上午,所有人都饥肠辘辘,无精打采地排队进入食堂,在听到教官大吼一声“开饭”后,纷纷狼吞虎咽风卷残云,那架势宛如难民进食。
午休时间,同学们趴在凉爽恣意的教室里,睡得昏天黑地,不知天地为何物。
向绥也有些累了,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正准备趴下,忽然感觉手心被塞了一个东西,偏头看去,原来是一颗乳白色的奶糖。
她眉心一跳,朝教室后门瞧去,只能看见一片迷彩服的衣角翻涌而过,转瞬即逝。
冷哼一声,到底还是轻悄悄起身,跟上那道身影。
“叫我出来干什么。”向绥后背靠住无人的教室大门,看向面前的男人。
“啊...向同学你误会了,我这人只是太心善,单纯喜欢请别人吃糖而已,你怎么跟我过来了?”
“……”
向绥捏了捏手指关节,危险的扯了扯唇角,“这样啊,其实我也是很懂得感恩的性子,既然傅同学请我吃糖,那我自然也得回礼不是?”
“泰拳,巴西柔术和散打,你选哪个?”她嘴边堆起笑容,眼底却依旧沉寂。
前提是你得真会。他暗自腹诽,不过面上自然不敢显露半分。
“那日是我逾矩了,对此我的内心充斥着深深的歉意,特来向你赔罪。”十分情真意切的口吻,如果他的脸上没有摆出那副似笑非笑的狡黠嘴脸的话。
向绥被这么一打岔,显然一愣,“…赔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