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去县城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
听说苏泽愿意带自己去县城,林良珺立刻跳起来,再也没有刚才那副落寞的样子。
苏泽只觉得自己被这小子演了,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苏泽说道:
“第一,不许乱跑,你要是被人牙子拐走了,我可以没办法向百户交代。”
“没问题!”
“第二,到了县城要听我的,县城不是长宁卫,你犯事了没人能捞你。”
“没问题!”
“第三,路上不可荒废了学业,还要跟着我读书。”
听到读书,林良珺的小脸皱起来,不过为了能去县城,他还是重重的点头:“没问题!”
次日清晨。
简单休息了一日,苏泽叮嘱林彩娘照顾好他开出的三亩田,又让九姑婆找人看住那些开荒的罗汉脚,就踏上了前往县城的路。
这次去县城的还有家老阿公的小子林显扬,他要将械斗罚银送到县衙,顺便打点一下县里,处理一些长宁卫的事务。
听说了林良珺要去县城,林显扬的侄子林安仔也闹着要去。
苏泽看到林显扬的腿脚还没好利索,干脆又从家庙借了骡子,从林显宗家借了板车,给骡子安上了板车,拉着林显扬前往县城。
林安仔是第一次去县城,一路上十分的激动。
林良珺随父亲去过县城,此时装作很有经验的样子,和林安仔交代去县城的注意事项。
带着一个腿脚不方便的人和两个孩子,一行人走的很慢。
已经习惯了科技导航的苏泽完全没有方向感,刚出县城就蒙圈了。
好在林显扬经常去县城,指着西面说道:
“咱们一路向西,就能到南平县城了。”
“等等,南平县城?是延平府南平县?”
林显扬疑惑看着苏泽说道:“是啊,我们长宁卫的民政是归南平县管的,泽兄弟不知道吗?”
苏泽疑惑的问道:“可是延平府不靠海啊?难道我们不是离福州更近吗?”
林显扬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摇头说道:“从长宁卫设立的时候,我们民政就都归南平县管,不过你说没错,福州府确实比南平县还更近些。”
苏泽也没想到长宁卫一个靠海的卫所,竟然归完全不靠海的延平府管理。
长宁卫在福建中部,地理位置还偏闽南一些,却归了闽北的延平府管辖。
不过大明朝的行政区划经常乱七八糟的,就连他的导师有时候都搞不明白。
按照导师的说法,“遇到这种乱七八糟的区划问题,别问,问就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制衡术!”
不过南平县距离长宁卫也不远,按照林显扬的经验,傍晚之前就能抵达县城。
路上也无聊,苏泽向林显扬打探起南平县的情况来。
自从上次苏泽帮林显扬报了仇之后,林显扬就对苏泽非常尊重,自然是知无不言。
两个萝卜头也竖起耳朵,听林显扬讲南平县的情况。
“南平县是倚郭县,延平府的衙门也在南平县城里,所以南平县百姓头顶上好几位老爷。”
“按理说南平县最大的是知府大人,不过去年前任知府被朝廷罢官之后,一直都没有新的知府大人来。”
“没有知府老爷在,府衙没有主心骨,反被知县老爷压过了一头。”
苏泽暗暗想,这南平知县可真的走运啊。
凡是当县令的,最怕的就是做倚郭县的县令。
大明朝的制度,“知府一身,州县之领袖,而知州、知县之总督也。”由此可见知府的权利之大,对于所管辖范围的知县拥有极大的权力。
知府可能管不了其他县,但是自己府衙所在的倚郭县肯定是插得上手,所以后世清代有句俗语,叫做“前生作恶,知县附郭;恶贯满盈,附郭省城。”
但南平县令趁着延平知府空缺,反过来侵夺了府衙的权力,这让苏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按理说府衙没了知府还有二府同知,三府通判,四府推官,这些都是可以被上级任命在知府空缺的时候代理知府的,却不知道这延平府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显扬继续叮嘱道:
“这南平城内,除了府县两衙之外,还有税课司局、仓、库、织染杂造局、河泊所官、批验所、递运所、冶铁所、闸官、坝官,这些衙门看到了能绕多远就绕多远,千万别靠近。”
林良珺和林纯仔连忙问道:“为什么?”
林显扬说道:“这些衙门要是把你们拘了服徭役,卫所可没钱捞你们!”
苏泽皱眉说道:“咱们卫所军余不是可以暂免差役吗?再说了这些衙门还能直接抓人服徭役?”
林显扬叹气说道:“按理说是不能,但是东南大乱之后,衙门哪哪儿都缺人,上至七十老人,下至他们七八岁的孩童,都可能被拘了服徭役,之前一名族兄弟进县城卖货,就被递运所抓了去给前线解送军粮,要不是我爹及时出面,怕是已经回不来了。”
这下子两个萝卜头也被吓到了,连忙保证给自己绝对不会靠近这些官署衙门。
苏泽叹息一声,嘉靖虽然是坑货,但是比起后面那几个更大的坑货,苛捐杂税和徭役算是好的了。
等到一条鞭法实行之后,朝廷短暂的用折银免去了徭役,改为雇佣人从事徭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