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等张小丽反应过来,那团黑雾如液体般流动起来,汇集成一个人形,贴在了张小丽面前,张小丽一抬头,便见一双圆睁的眼睛镶在人形黑雾上,一只眼瞳上翻,一只看着底下,却在张小丽看过来的时候,倏地与她对上。黑影有一股腐臭味儿,像是河泥,滴滴答答地落下粘稠腥臭的液体。
乌云暗近,遮天蔽月。
张小丽吓傻了,她修仙这么多年从来只会对付贴张符纸就完事的小鬼,见都没见过这种等级的邪祟。阴寒的气息顺着她的脊柱一路上窜,惊得她头皮发麻。
“你认得我嘛?”黑夜突然开口说话了。
张小丽有个坏毛病,她很喜欢反问:“啊?”
这一声“啊?”九曲十八弯,抖得出了四个音调。
“你认得我。”黑影笃定。
张小丽绷不住了,差点哭出来,不是啊姐姐我只是习惯性反问,我真的不是认识你啊我的妈妈诶这可怎么办哟——
“啊哈哈哈哈哈!”黑夜发出惨厉的尖笑,与张小丽贴得更紧了。
张小丽被黑影碰到的皮肤像是被种进去了什么,有虫子在皮下蠕动的感觉,毛骨悚然。手上的符咒被黑泥一浸便成了飞灰飘落在地,身上除了黄符再无其他护身之物,形势越发危急,她急中生智,忍着钻心蚀骨的疼痛,掏出自己多年的好伙伴——镰刀。
她创下同宗最佳割猪草记录全靠这把木柄都包了浆的好镰刀!(绝不是因为同宗只有她一个人割猪草)
黑影在她掏出镰刀的一瞬间退避三舍,破口大骂:“你好生歹毒!”
张小丽方才与她接触的皮肤已经腐烂,她思忖着割掉,又下不去手,现今被邪祟莫名其妙一骂,顿时破了大防,“你有病啊?你自己长成这个鬼样子出来害人,把人村里整昏了五个!人村里不要干活的?你知道丧失一个劳动力对一个家庭来说是多大的损失吗?还要贴一个人去照顾病患!这要是碰上灾年这一家都完了!我手上的肉也烂了!我好不容易考进仙门,现在就他奶奶的死在这里儿了,我还没碰你一根毫毛,你倒先骂上我了?有没有天理啊?!”
焦景已经抽出佩剑打算出手,没想到张晓丽这一骂是中气十足,声如洪钟,震得那黑泥不再动弹,默默将剑收了回去。
黑泥哀怨道:“我又没有害人,只想引几个仙门弟子来罢了,我与你好好说话,你居然想割我头发!”
“我什么时候要割你头发了?!就许你害我!”张小丽狠狠地指了指自己溃烂的皮肤,“不许我拿武器反抗啊?!还有你怎么不自己照照镜子!你那里有头发了!”
“我怎么没有头发?小姑娘你是不是嫉妒我的美貌?你堵我洞府我还没找你理论呢!”
焦景干脆蹲在剑上看她俩骂了十来个回合,想了想,趁着这时间摇点人来。
便掏出手机点开“剑宗一家人”,发了个定位,附带一条语音:有大邪祟。
“谁?”
黑泥怪叫未落便已飞至焦景身侧,一团黑泥向他涌去。焦景更快,剑已出鞘,凌厉的剑气破开泥污,“咣啷”一声劈中了森森白骨,那白骨坚硬不同寻常,焦景眉头一皱,手腕一转,迎着白骨之势,剑气破开泥污,一路上刺,剑锋与骨头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焦景剑招极快,黑泥避闪不及,却也不躲了,布满血丝的厉瞳圆睁,说不清的扭曲与怪异。焦景心知不妙,但剑势难改,只得硬着头皮照着那东西的脖子砍了下去。
“呵颓!”
站在底下的张小丽破口大骂:“你不要脸!”
焦景突然丧失了一半的视野,眼球仿佛有千万只蛆虫在里面蠕动,疼痛难忍,心想今天大不了与这邪祟同归于尽,也不负剑宗威名!
焦景额间浮出一道淡金色的剑影,剑影周围血气微微浮动。
决云中断开青天,剑与我俱变化归黄泉!
一瞬间,黑夜亮如白昼,暗沉沉的黑云被冲破一道裂口,漏下些许清晖。
张小丽只听说剑修鼎鼎大名好不威风,而今见了,心中久久难以平静。
黑泥无影无踪,先前那个污蔑她偷猎的剑宗弟子,御剑而来,脸色惨白,额心沁血,右眼紧闭,像是流出血泪一般。
识时务者为俊杰,张小丽大人不记小人过忙去扶他。
焦景本想推辞,谁知张小丽手似铁钳,纹丝不动。他心中郁闷,以为自己受了伤,连个小姑娘都比不得了。
修仙界而今发展迅速,分出了新派和旧派,旧派说话大多文绉绉的,新派说话非常自由,没什么顾忌。
“恩!公!”张小丽回想他催自己交罚款时一板一眼的模样,情真意切道:“多谢恩公出手相救!铲除了那邪祟!否则小女子今日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说到这事,焦景脸色一黑,说道,“那邪祟是假的,真身不在这儿。”
他堂堂无情道剑修,动用本命剑杀了个替身傀儡,多丢人。
但张小丽不这么想,“但恩公救了我是实啊!”
“那你要怎么报答?”焦景挑眉看着她。
“啊?”
焦景长得一脸凶相,浓眉一挑,颇有黑帮老大逼良为娼的气势。
这是做什么?
张小丽一瞬间回忆起初到仙门时看的各种小说,《狂野剑修狠狠爱》,《嫁入世家:插翅难逃》,《郎君轻些:无情道爷也风流》……
她小脸煞白,这男的不会是看出来我是合欢宗的弟子,要我肉偿吧……只能拼死一搏了!
焦景在脑子里噼里啪啦算了算,说,“十万灵石买你一条命,很值吧?”
张小丽松了口气,但杀心渐起。
反正这剑修看起来也要死了,方才罚我款不说,现在还要狮子大开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不然我把他做掉,免得他挟恩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