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法场后方矗立一座三层高的阁楼,晕黄的光芒透过纱窗从屋内洒落出来,两道黑影投递在窗牖上,一女子躬身立着似在责问,另一人跪在地上做苦苦哀求状,正是叶氏。
荀夫人叶氏看到秀娘那张脸,登即便吓丢了魂,“你是何人?”
秀娘笼着袖立在灯下冷笑,“你问我是什么人,我还要问你是何人呢,整整一日,你的人鬼鬼祟祟跟着我,后来又引我到法场,想将我推入火坑,你到底意欲何为?”
这话如同一道雷砸在荀夫人脑门,
难不成奶娘弄错了人,瞧面前这女子与那章氏模样像了个七八成,衣着也极为相似,八成事情黄了且漏了馅,荀夫人顿时心慌意乱,已是六神无主,
“我……我没有……”她下意识否认。
秀娘冷笑,“既是没有,那这上头写着荀羽二字,又是怎么回事?”
荀夫人身子如遭雷击,顿时僵如石蜡。
外头立着的荀允和神色也是猛地一变,下意识便以为那说话的女子是晴娘,身影瞧着是极像的,可偏生嗓音不同。
晴娘说话柔柔弱弱,没有这般中气十足。
荀允和心里顿生灰败,看来不是晴娘,是有人在算计他,荀允和面色发青紧紧盯着荀夫人。
荀夫人闻言先是一阵恐惧,可很快又镇定下来,既然这女子不是章晴娘,那么事情就没到最坏的地步,她慌忙拂去眼角的泪,恳求道,
“好妹妹,你些许是弄错了,你把东西还我吧。”
这是承认纸鹤是她所写。
立在隔壁暗室内的徐云栖轻轻抿了抿唇,另一头坐在主位上的青山寺住持则摇头,无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秀娘大喇喇在荀夫人对面的圈椅坐下,手尖捏着那枚纸鹤,望着她生笑,
“是吗?荀羽是何人?总不能是你在外头的姘夫吧,莫非你与人偷情,被人发现想杀人灭口!”
荀夫人一阵恼羞成怒,“你胡说什么!他是我丈夫。”
秀娘眨眼,“是吗?可你女儿不是这么说的。”
荀夫人心登时一紧,狐疑瞪着她,“你把我女儿送哪去了?”
秀娘笑,“放心,就在隔壁关着,我也告诉你,我这人走江湖的,手里有几分本事,你今日若不给我交待清楚,为什么想杀我?我就将你们母女并那个老嬷嬷送去京兆府……”
荀夫人喉间窜上一口血腥,看来事情已败露在这女子手中。
她本已是强弩之末,靠一口气勉强撑着,这会儿已吓得魂飞魄散,扑在地上啜泣不止,
秀娘身子稍稍前倾,“不肯说是吗,那我替你来说,我行走江湖,什么把戏都见多了,瞧你这样的,莫非是做了恶事,想杀人灭口?是不是我长得像你想杀的人,你们的人弄错了?”
秀娘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踩在荀夫人心尖,荀夫人情绪临近崩溃,只将身子压得更低,哭得越发厉害。
秀娘见状拍了拍手,打算起身,“罢了,你不肯说,那我便喊人将你们送去官府……”
这时,里屋很适时地传来一道哭声,“娘,娘……”旋即嘴很快被捂住,发出闷哼。
荀夫人听出是女儿的嗓音,瞳孔顿时大震,眼看秀娘要起身,连忙扑过去抱住她的腿,“我说我说。”
秀娘悠哉一笑,重新坐下来,“你说,从头说起。”
窗外的荀允和听到这里,几乎已猜了大概。
回想那日在寿宴上见到的绿衫女子,以及叶氏在祠堂那番问话,可见叶氏也发现了那女子,以为晴娘活着,恐她夺了自己的地位,便在山上设局痛下杀手,荀允和一想到这个可能,眼底寒芒锐利,他从来不知那柔弱的叶氏竟是这般心狠手辣之人。
那么问题来了,叶氏不曾见过晴娘,她怎么知道晴娘的模样?
荀允和此时只觉立在悬崖边,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夫妻十几载,他与叶氏真正相处的日子并不多,他好像从不知叶氏是怎样的人,忍不住往前一步,这时大理寺少卿刘越抬手一拦,朝他轻轻摇头,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来的路上,小沙尼已告诉刘越,人证物证俱全,被抓了个正着,请他们来接手。
在场诸人哪个不是在朝廷混迹多年的狐狸,深知今夜的事远远不是杀人未遂这么简单。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荀夫人晃悠悠的嗓音,
“我交待了,你就会放我和女儿离开是吗?”
秀娘耸耸肩,“我与你无冤无仇,只要你说明白始末,让我确信你不是我的仇人,我便不追究今日之过。”
荀夫人腰身一软,额点地,深深吸着气,就这么啜泣了许久,她咬了咬牙,复又抬起眼,哭道,
“我实话告诉你,你像极了一人,那人便是我丈夫的前妻!”
这话一落,裴沐珩和萧御等人均是面面相觑。
难不成那状子上说的是真的?
他们纷纷看向荀允和,彼时荀允和压根不知状子一事,只眸色深沉盯着里头,等着叶氏的下文。
秀娘满脸惊诧,“果然如此?这么说,你害怕那前妻寻上你丈夫,故而想先下手为强。”
到了这个地步,人已落在对手手里,荀夫人无路可退,含着泪点头,
“那女子十恶不赦,意图毁我丈夫前途,我不得已便如此……”
秀娘冷笑打断她,“是吗,你嬷嬷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嬷嬷说你抢了人家丈夫!”
荀夫人被这话呛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脸上的血色已是褪得干干净净。
秀娘见她已在崩溃边缘,一步一步逼近道,“你该不会相中了人家丈夫,使了什么手段逼迫人家休妻娶你吧?”
“没有!”荀夫人断然否认,双目已被泪水浸润,痴痴望着秀娘,那张漂亮的脸蛋无限与章氏的模样交织,不停地在眼前晃动,她已辨不清眼前这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