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囡囡叫的徐云栖鸡皮疙瘩都起了。
她立即在他怀里侧过身,颇有些无语瞪着他,“你瞎唤什么?”
裴沐珩有些吃味,“你小名囡囡,我又没叫错,难不成只许岳丈唤?”
徐云栖喉咙微堵,“我不是这个意思,”
过去她对着荀允和避之不及,自然无暇去理会他唤什么,如今囡囡二字从裴沐珩口中唤出,便是另外一番味道,怪肉麻的。
“总之,你别唤了。”
裴沐珩还真较上劲,“徐云栖,你不能厚此薄彼。”
徐云栖恼道,“你别胡搅蛮缠,这是两码事。”
“什么两码事?下次有本事,你当着岳丈的面让他别唤你乳名,否则我便唤你囡囡。”
裴沐珩觉着这个名怪好听的。
荀允和对着她还真是倾尽了心思,裴沐珩忽然有些吃醋,他得将岳父比下去才行。
徐云栖不理他了,背过身去,枕着手背闭上了眼。
这一夜她宿在了书房,翌日裴沐珩去了奉天殿,她方回清晖园。
寻老爷子的事迫在眉睫,裴沐珩自然没多少时间待在府上,照旧每日早出晚归。
十一月初二,彻底入了冬,城中不少老弱染上伤寒,城阳医馆一时涌了个水泄不通,徐云栖带着银杏去医馆坐诊。
翌日天亮,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大晴日,燕府遣人送了消息来王府,说是裴沐珊生病了。
熙王妃心急如焚,吩咐郝嬷嬷,“你去告诉云栖一声,问她是否愿意随我去燕家看望珊珊?”
徐云栖自是满口答应,立即换上一件缕金百蝶的粉红锦缎褙子,外罩水桃色的洒花袄便来到了锦和堂,熙王妃已做好出行准备,扫了一眼徐云栖,不见她裹件披风,顿时皱了眉,
“别看出了太阳,外头的风冽着呢,你怎么不穿件氅衣?”
徐云栖这段时日日日吃上阿胶补身子,并不觉得冷,正待解释,这边熙王妃已吩咐郝嬷嬷取了一件衣裳来,这是一件大红金羽绣海棠花的皮袄,
“这是我去年做的皮袄,嫌颜色过艳一直没有穿,你别介怀,先穿在身上,等回头再给你量身定做几身。”
过去有这个待遇的唯有裴沐珊。
徐云栖从不在吃穿用度上下功夫,笑着回道,“这件就很好,不必再做了。”
熙王妃也不与她多辨,带着人出门。
燕家与王府隔了一座皇城,马车出熙王府往南行了一段,再往西过正阳门大街,抵达燕府所在的时庸坊,燕老夫人亲自在门口候着她们婆媳大驾,笑吟吟将人迎了进来。
熙王妃见亲家笑得没心没肺,顿时颇恼,她女儿都生病了,这燕老夫人怎生半点愁绪也无,婆婆果然不是娘,熙王妃面庞如水跨进大门。
这是徐云栖第一次来燕家,只觉燕家门庭敞峻,阔朗奢华,竟是比王府还要气派,二十年的阁臣底蕴,让燕家上下均透着一股大家风范的从容。
老夫人见熙王妃摆着脸也不介怀,反而拉住了徐云栖,亲昵问道,“云栖第一次到我们燕府来,燕府上下蓬荜生辉,我心里高兴得紧,只是不知你什么口味,万万要告诉我,我好嘱咐厨房去准备。”
这一回,熙王妃就没落下风了,一面过穿堂,一面睨着老夫人,
“她口味清淡,那些油腻的大肉就别上了,鱼要破了新鲜的才好,放些葱花葱蒜蒸出来,味鲜肉嫩,她喜欢吃……旁的菜都可以不要,那时新的菜花却缺不得。”
徐云栖听到这,静静看了一眼熙王妃的背影。
她从不挑食,却不意味着毫无偏好。
熙王妃所言还真是一字不差。
燕老夫人心如明镜,痛快笑道,“好嘞,就依您说的办。”
一路行至裴沐珊所居的秋棠苑,便见燕少陵立在廊庑行礼,他一身铠甲未退,风尘仆仆,可见也是闻讯刚刚赶回。
“给岳母请安。”
熙王妃对着女婿倒是和颜悦色,止步台阶回他道,“你怎么回来了?军中当值可不是儿戏,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你少不到一顿训斥,有我们在这,你放心去吧。”
这番话说到燕老夫人心坎上,燕家现在唯一的指望可就是燕少陵了,偏生儿子不听她的话,由着岳母教训一番也是好的,燕老夫人笑眯眯站在一旁看热闹。
燕少陵可不是个轻易便能降服的主,他爽朗一笑,“不就是城中巡逻么,我在与不在,弟兄们照旧干活,碍不了事。”
眼看岳母要发作,他又立即换了一副讨好的口吻,指了指徐云栖,“等三嫂嫂把了脉,我放心了便立即回营。”
熙王妃不再说什么,款款入内。
里面都是女眷,燕少陵没有进去,反而退去院外等消息。
熙王妃与徐云栖这厢刚跨过门槛,便听得里间传来裴沐珊呕吐声。
熙王妃登时一愣,心下一时闪过诸多念头,难怪那老夫人笑容熠熠,原来是这回事。
熙王妃不动声色进了屋。
裴沐珊靠在罗汉床上躺着,趴在床边吐得厉害,其中一女子正坐在她身侧替她抚背,语气不疾不徐透着一股子过来人的见怪不怪,“吐了就舒服了,再喝口酸梅汤便好了……”
正是文国公之女,文如玉。
一行人热热闹闹跨进来,相互见礼客套一番,熙王妃和燕老夫人坐在窗边炕床,文如玉拉着徐云栖挨在裴沐珊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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