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附近的一座宅院中,原本看门的打手都已经被调走,门户大开,只象征性拴着一条狗看门。
宅子的大堂里,身着锦袍的赵栋,在中堂下就坐,手里端着茶杯,正仔细翻阅着船行的账册。
赵栋看面相不到五十,正值当打之年,肩宽背阔颇为英武,但左脸有一条刀疤,把耳坠削去了一截,致使整个人显出了匪气。
身着文袍的师爷,手持折扇站在门口,望着空荡荡的院子,皱眉道:
“这都等了三天了,也没见人上门,是不是银子给的太少了?”
师爷说的,自然就是前几天雇凶的事儿。
雷鹰帮在白河码头算是大帮派,手上二十多条船,百来号弟兄,帮主赵栋名头也大,算得上实力强横。
但同在一个码头的宋家船行,在码头扎根几十年了,年年在官府打点,交情更深。
现如今知府大人不准打打杀杀了,如果大家都等着官府指定,那运军粮的大活儿,最后很可能是两家平分,谁都吃不饱。
为此身为‘白纸扇’的师爷,才出了一个‘奇策’,自己请人杀自己,嫁祸到有仇的宋家头上,从而剥夺宋家的份额。
这个计策在师爷看来是不错,但帮主有点抠门,只给了三百两银子。
江湖宗师身价可不低,在武魁眼里虽然是杂鱼,但放在江湖上,大概就是能开宗立派的水准,豪门中能当堂主,二线则是掌门,正常都能在一郡之地坐前三把交椅,杀这种人物,没千两银子根本没人搭理,那种年富力强的宗师,更是再多钱都不一定有人接。
雷鹰帮的帮主赵栋,便属于年富力强的宗师,若非是早年从南朝偷渡而来,才在北方江湖扎根七八年,不敢太过张扬,现在少说也是一派掌门了,绝不会只是个船行老大。
师爷此时说这话,显然是想让帮主多掏点银子,别这么白等。
但赵栋久经江湖,对江湖很了解,听见师爷的话,他把账册翻过一页,平淡道:
“三百两银子太少,正儿八经的江湖宗师不会为此铤而走险,但对初入江湖的愣头青来说,却是一笔价值不菲的横财。
“江湖上不知天高地厚,又要钱不要命的愣头青多的是,耐心等着即可。再有两天不来,那就是转手太多,价格压太低了,到时候再去补点价码……”
师爷见帮主这么说,也不反驳了,想想回身在旁边坐下,犹豫道:
“敢接这差事的人,哪怕是愣头青,必然也有两把刷子。咱们真不提醒牙行一声,让杀手注意分寸?”
赵栋皱眉道:“做戏就要做全。知府大人又不傻,出事只要在牙行一打听,便明白谁在背后捣鬼,到时候不说生意没了,船行牌子都得摘走。
“我下暗花,正儿八经请杀手刺杀,也没说留活口,等同于拿自己脑袋做局,江湖人有几个能有如此胆识?知府大人事后就算找牙行打听,也只会怀疑到宋家身上,不会说我暗中做手脚。
“至于来的刺客,厉害不了,能为三百两银子去杀宗师的,脑子首先就不正常,如何练的一身好功夫?”
师爷略微斟酌,觉得还真是这么个理,敬佩道:
“还是帮主想的周全。”
赵栋轻轻哼了一声,抬指敲了敲脑门:
“走江湖,靠的是脑子……”
咻——
便在此时,大堂远处猝然传来一声霹雳弦响!
……
稍早之前。
白河码头规模颇大,港口内停泊着百余艘大小船只,岸边有无数力夫推着小车来回装卸货物。
三匹快马,停在码头附近的江边上,梵青禾戴着斗笠,和鸟鸟待在山坡上的树林中,帮忙望风。
而港口内部的一艘大画舫上,夜惊堂半蹲在三层船楼的屋脊后方,眯眼仔细打量着岸边挂着雷鹰帮旗号的宅子。
折云璃手里拿着一张刚买的铁胎弓,正在用腿卡着上弦,同时询问:
“是不是这家?”
夜惊堂打量宅子里的情况,又取出纸条看了看:
“里面翻账本那个,看起来武艺不错,应该就是目标客户。怎么连个巡逻护卫都没有……”
“不有条看门狗吗,小门小派没那么多排场。”
折云璃说话间,把弓弦挂上,而后又取出一只箭,便准备直接开弓搭箭。
夜惊堂见此询问道:
“你确定你会射箭?”
折云璃出身江湖豪门,自幼练拳脚兵器,弓箭对付不了枭雄,练的比较少,但并非没涉猎过,当下十分标准的开弓:
“射不中再补一箭就好。”
夜惊堂听见这话,蹙眉道:
“射不中没事,你可别真射中了……”
“嗯?”
折云璃嘴角贴着弓弦,拉弓如满月,闻言茫然道:
“不能射中?”
“这不废话,雇主就出了二十一两银子,到你手上就十两,放第二箭都亏本,更别说射中人……”
“就给这么点?!这把弓都十五两银子……”
“嘘,瞄好,射完咱们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