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那把象征着孤竹的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的宝座旁,却没有坐下。
他的手在这宝座的扶手上轻轻抚摸,手指尖,是对这江山社稷最后的不舍。
“朕已意决。”
他回身看向满朝文武。
“刚才岳将军说有把握打赢这一次,可大玉若真的败了这一次,很快就会有下一次,大玉可以无休止的来攻,孤竹却不可能无休止的打下去,孤竹可以赢无数次,大玉却只需赢一次,大玉可以输无数次,孤竹输一次便是亡国。”
“秦大人。”
他看向秦俊如:“你来拟国书吧,朕愿意往歌陵请罪,只求玉天子可善待孤竹百姓,不要再动刀兵。”
秦俊如的心里,有些淡淡的不忍。
“你们都需记住,若有机会,多保一些孤竹百姓,他们比不得你们。”
说完这句话,童冠赢转身离开。
这位年轻的国君,背影萧条的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众臣纷纷跟了上去,有人一边走一边哭求陛下三思,有人仰天大哭一头撞在柱子上以死明志。
有的人站在那似笑非笑,有的人坐在地上呆若木鸡。
国君要去歌陵请罪,这就意味着,孤竹不存。
秦俊如回头看了岳击一眼,岳击点了点头,意思是……就这样吧。
第二天一早,脱掉了象征着皇权的龙袍,只穿了一身素衣的童冠赢,双手捧着一个托盘步行出城,托盘上是孤竹的印玺和一对调兵虎符。
出阳梓城后边一路步行往玉军大营这边过来,而此时,林叶已得到了消息。
他带兵迎过来,在半路上相遇后,两边的人都停了下来。
“罪臣童冠赢,迎接主国上使。”
童冠赢双手捧着托盘,然后跪了下去。
林叶从战马上下来,看到这国君如此姿态,心情却超乎寻常的平静。
没有什么得意,也没有什么同情。
最多是对童冠赢的一点敬佩。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童冠赢不想让孤竹卷入战火,不想让孤竹百姓流离失所,他可以舍弃皇位,甚至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我会派人护送你去云州。”
林叶将那托盘接过来,交给身边亲兵。
他对童冠赢说道:“我不能保证你到了云州后,会不会得陛下宽恕,但我可以保证,从这里到云州,你不会有任何危险。”
童冠赢俯身:“多谢大将军。”
林叶回头看向辛先生,辛先生心领神会。
他上前一步:“我随我一同回云州就是了。”
童冠赢看了看,见这一身道袍心里就微微一震,他虽然没有去过大玉,可他知道大玉上阳宫的地位,也熟知上阳宫的人如何穿戴。
这位红袍神官,身份之高,怕是说出来就足够吓人。
一天后,阳梓城。
辛先生看向林叶:“你怎么打算?”
如此顺利的拿下孤竹,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所以此时此刻,林叶要面临一个选择,是留在孤竹还是率军往冬泊去支援北征大军。
“我已经和各军将军商议过。”
林叶道:“我在孤竹留下我本部兵马,再留下两军兵力清剿负隅顽抗之敌,剩下的队伍,都去冬泊。”
辛先生道:“你不去?”
林叶:“我不去。”
辛先生:“为何不去?”
林叶:“先生为何觉得我该去?”
辛先生笑了笑:“我没觉得你该去,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觉得不该去,陛下任你为镇北将军,这镇北二字,真的指的就是孤竹?”
林叶:“陛下觉得是不是,我不知道,我只能依着我的猜测做决定。”
辛先生道:“若你去了冬泊,以你现在手下兵力,说不得还有奇功。”
林叶:“所以我不去。”
辛先生知道林叶是什么意思了,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功劳这种事,不能贪得无厌。
天子给林叶一个镇北将军的军职,考验的可不是别人的心境,恰恰是林叶的心境。
若林叶因为这镇北将军几个字,就又不顾孤竹跑去冬泊那边,天子大概也就明白了林叶的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