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见他这个反应,便大概猜到了,这个年轻人已经看懂了这局势。
就算没有全盘看懂,最起码冬泊和孤竹这局势,他看了个七七八八。
能在孤竹募兵,就说明了一切。
“说说吧。”
天子问林叶:“朕为何希望你在孤竹募兵,但又不直接告诉你这样做。”
林叶回答:“陛下身边的人,有别人的耳目,所以只能靠臣来领悟。”
天子道:“那又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朕身边放耳目?”
林叶:“不是一个人有这么大的胆子,而是一群人都有这么大的胆子。”
天子笑道:“如你所说,那朕岂不是孤家寡人?”
林叶道:“陛下从歌陵到云州,从云州到阳梓,这一路上走过来,身边的人确实不多。”
这话说的,胆子也算是足够大了。
天子俯身看着林叶的眼睛问他:“那你的意思是,朕用你,是因为朕已经快无人所有?”
林叶抬起头,看着天子的眼睛回答道:“不是,陛下有人可用,大有人可用,臣就是其中之一。”
天子因为这句话,哈哈大笑。
他往后靠了靠。
“把你所想,都说与朕听听。”
他捏了一颗干果,没吃,在手里把玩着。
林叶思考了片刻,不是思考着天子的问题,而是思考着从何处先说。
片刻后,他回答。
“孤竹与冬泊这个局面,是陛下想要的,也是某人想要的。”
这话一说完,天子就微微皱眉:“你胆子这么小么?”
林叶再次开口:“孤竹与冬泊这个局面,是陛下想要的,也是拓跋烈想要的。”
天子嗯了一声:“继续说。”
林叶道:“拓跋烈必然是在许久之前,就察觉到了娄樊人准备南下的策略变了。”
说到这他看向天子,天子没回应,也看了林叶一眼。
林叶继续说道:“正因为拓跋烈看到了娄樊人的计划,他知道,可以将计就计。”
“第一步,他算准了孤竹不敢轻易和娄樊人勾结,所以他一定要安排人来,让孤竹国君相信这样做,有大好处。”
“第二步,孤竹国君在拓跋烈的授意下,答应了娄樊人的要求,为娄樊人南下做准备。”
“第三步,只要娄樊人从孤竹进入冬泊,拓跋烈就坚信,陛下必不能容孤竹。”
“第四步,因为陛下不信任他,再加上冬泊国内刚刚出过内乱,为了大局,陛下必会亲临云州。”
“第五步,陛下得知孤竹这边出事,臣与宁大人先后遇到伏击,大概会亲自到孤竹来。”
说到这,天子笑问:“朕可以来,也可以不来,那朕为何就非要来?”
林叶回答:“因为臣刚才所说的五步,不是拓跋烈准备的五步,而是陛下算准了的五步,所以陛下一定会来。”
他说:“不出危局,陛下无法看清楚,如今朝中文武,有多少人真心有多少假意。”
天子笑道:“朕是至尊,为何要以身犯险?朕留在歌陵谁也奈何不了朕,哪怕朕只是留在云州,也不会有人敢在朕面前放肆。”
林叶回答:“因为陛下的大计,这是最后一步。”
天子看林叶的眼神,已经满是欣赏。
林叶继续说道:“冬泊那边的局势忽然乱了,是因为陛下准备走这一步棋了。”
“御凌卫指挥使陆纲曾与臣说过,御凌卫很早之前就发现了娄樊人的不对劲,可陛下并没有对此事有所指示,无应对,甚至是听之任之。”
林叶看向天子。
他说:“十几年来,陛下都没有对冬泊国君有过惩处,并非陛下不知道他与拓跋烈勾结,不知与娄樊人勾结,是因为时候未到。”
天子的笑意越发浓了。
他之前确实对林叶的能力有所怀疑,对林叶不如刘疾弓单纯有所担忧。
现在的他,满眼都是对这个年轻人的欣赏。
林叶道:“拓跋烈要想反,唯一的机会就是设计让陛下离开歌陵,甚至是离开大玉。”
“十几年来,冬泊国君,孤竹国君,一定在暗中与拓跋烈勾结甚深。”
他说:“陛下知道,拓跋烈的计划要开始了,所以提前先把他的计划打乱一部分。”
“这一部分,就是冬泊国君的更替,陛下用玉羽成匆,换掉了玉羽成元。”
“如此一来,冬泊这边的局面,拓跋烈就不能完全控制,所以他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孤竹这边。”
“陛下只要到孤竹,他就必会行事,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