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林叶想杀谁的时候,又怎么会去管这个人该死还是不该死?
他又不是江湖大侠,他也不是民间善人。
陈微微不该死,是因为天子就没打算让陈微微死,这才是根本原因。
林叶猜测只有两个可能,其一,是天子没有看破辛先生的图谋,所以留着陈微微继续看,这次让林叶来杀陈微微,只是想看看林叶的反应和辛先生的反应,从而就能推算出辛先生真正的目的。
其二,辛先生想干什么,从一开始天子就已经看破了,又或者那就是天子想要辛先生干的事,所以天子非但不会阻止辛先生,还会帮辛先生走的更顺畅一些。
归根结底,这次的事,如果林叶真的杀了陈微微,才会出事。
与此同时,歌陵城,臻元宫。
宁未末已经很久都没有来过宫里了,他也没想到自己能现在就到宫里来。
按照他的预料,最起码要等到辛先生监国之后,他才能再有机会进这臻元宫。
所以在来的路上,宁未末就已经想到了,唯一合理的解释只能是……天子的身体确实不好了,确实坚持不下去了。
坐在凳子上的宁未末,其实难受的要命。
坐又不敢坐实了,还得欠着一半的屁股在凳子外边,也不知道最早想出来这个坐姿的人是谁,确实显得足够谦卑,但也是真的不舒服。
关键是,从他进了御书房开始,天子只说了一句让他坐下等着便没有再对他开口,他在这如坐针毡的难受了已有半个时辰,天子依然没有和他说话的打算。
好在还有古秀今在,这个大内总管是真的足够体贴,也真的会办事。
若天子这般阴沉的人身边再没有一个古秀今这般明媚的人,那这宫里就只剩下阴气沉沉了,天子原本就不好的身体也只能是比现在更不好。
“宁大人,我给你续茶。”
古秀今从宁未末手里把茶杯接过来,然后像是稍显惊讶的说了一句:“宁大人这手这么凉,是身子还不大好?”
天子听到这句话,果然往宁未末这边看了一眼。
天子道:“身子不好就不必在这等着朕了,朕还有一些事没有处理完,你回去歇着,什么时候朕得空了再召你进宫来。”
宁未末连忙道:“回陛下,臣身子好着呢,臣也愿意陪着陛下,哪怕陛下不说话,只是让臣在这陪着,臣心里就觉得踏实。”
天子放下朱笔,看向宁未末道:“你有阵子没进宫来,朕竟是都忘了,你最擅长的便是拍马屁……想想看,这段时间没有听过你的马屁,朕好像也没觉得哪里不适应。”
对于宁未末来说,天子的这句话可不是什么好话。
他连忙道:“臣有罪。”
天子问他:“何罪之有?”
宁未末肃然道:“身为臣下,不能让陛下觉得不可或缺,便是臣做的远远不够好,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和期待,臣有罪。”
天子道:“在朕这,除了贵妃和小古之外,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你想在皇帝心中有不可或缺的地位,那只能是换个皇帝了。”
宁未末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说实话,这一跪下来,比欠着屁股在那凳子上坐着还踏实点。
“臣罪该万死,是臣胡言乱语惹陛下生气了,臣就该被五马分尸……”
宁未末话没说完天子就点了点头:“好啊,朕待人向来真诚,有求必应,既然你求一个五马分尸,朕就准你的请求。”
宁未末立刻就低下头:“臣又错了,臣不该说谎,臣其实还不想死。”
天子问道:“说说你不想死的理由。”
这玩意还有什么理由?不想死的理由是什么?那不就是不想死吗?
宁未末却格外认真的回答道:“臣不想死,是因为臣还有余力为陛下做事,还有壮志为陛下排忧,臣……”
天子瞥了他一眼:“够了,朕今日不想听马屁。”
他侧过身,看着宁未末问道:“朕今日叫你来,是有三句话想问你。”
宁未末立刻说道:“臣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天子问:“第一个问题,若朕离开歌陵,言缺让你继续回来做宰相,你是该出来继续做,还是不该?”
宁未末道:“臣不该,臣戴罪之身,若无大功,着实不适合再被重用,若如此,将会坏了国法威严。”
天子看着他:“所以呢?”
宁未末道:“所以臣若得起复,臣还是……还是不能拒绝,因为臣报国之心未变,忠诚之心不改,治国之事群臣之首,臣也尚未察觉有谁比臣更合适。”
天子像是懒得多看他一眼似的,似乎这答案早就在天子的预料之中。
“第二个问题。”
天子问道:“若新君犯错,你是直言,还是装作看不出?”
宁未末道:“那要看,是什么错。”
天子看着他,意思是难道还要朕一一列举出来问你?
宁未末连忙接着说道:“若是君王决策之错,身为宰辅,臣定当让御史台的大人们直言。”
因为这句话,让天子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臣定当让别人去直言……果然是个做宰辅的好料子。
宁未末继续说道:“若君王有选才之错,身为宰辅,臣定会想办法让大将军林叶直言相劝。”
天子抬头看着屋顶,心里想着的是……朕这选人,大概只有宁未末是选的最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