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华宽有些诧异:“大人,你说的她们又是谁?据小人所知,道观只有那三绝师太居住其中,孤身一人,并没有其他人。”
秦逍也有些诧异,反问道:“华先生不知道里面住着其他人?”
“原来还住着其他人。”华宽有些尴尬道:“三绝师太买下道观之后,还另外拿了一笔银子,让我这边帮忙找些人过去将道观修葺一下,花了一个多月时间,修好之后,三绝师太就住了进去。小人听说她入住时候只有一个人,此后那道观常年大门紧闭,而且那里也偏僻得很,小人也就没有太多打听。小人还以为她一直是孤身一人。”
秦逍心想连道观原来的主人对里面的事情都是知之甚少,看来洛月观还真是与世隔绝。
本想着从华家口里打听一下洛月道姑的来历,却也没能如愿,不过现在倒是知道,那老道姑道号三绝,这道号倒是有些奇怪,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哪三绝。
华宽左右看了看,见得无人,从袖子里取了几张东西,上前来呈送到秦逍面前:“大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是抄家之前,小人偷藏起来的几张汇票,任何一处宝丰隆钱庄都能够取出来,还请大人收下这点心意。”
“华先生客气了。”秦逍推回去道:“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万不可如此。还有,大理寺的费大人正带着一些官吏清点你们被抄没的财物,你尽快列出一个单子,送到费大人那边,回头整理财物的时候,该是你的,都会送还回去。虽然不能保证所有东西都能如数奉还,但总不至于一无所有。”
华宽更是感激,又要跪下,秦逍伸手拦住,摇头道:“华先生千万不要如此。让百姓安居乐业,是朝廷官员应尽之责,你们都是大唐子民,保护你们,理所当然。”
“如果当官的都是大人这样,我大唐又如何不能兴盛?”华宽眼圈泛红。
“对了,华先生,还有点生意上的事情想和你请教,你先请坐。”秦逍请了华宽坐下,才轻声问道:“华家在杭州应该是大户,生意做得不小吧?”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华宽恭敬道:“华家主要经营药材生意,在江南三州,论起药材生意,华家不输于任何人。”
秦逍微笑点头,想了一下,这才问道:“江南可有人做马匹生意?”
“大人说的是……战马还是私马?”华宽轻声问道。
秦逍道:“战马如何,私马又如何?”
“朝廷的马匹的管制极为严格。”华宽解释道:“开国太祖皇帝征伐天下,血战山河,虽然问鼎天下,不过也因为惨烈的战事而导致大批战马的损失,大唐立国之时,战马稀缺无比,为此太祖皇帝下诏,鼓励民间蓄养马匹,只要养马,不但可以得到朝廷的扶持,而且可以直接高价卖给朝廷,所以立国之初,豢养马匹一度热火朝天。”
秦逍疑惑道:“那为何我大唐战马依旧如此稀缺?”
“败也败在养马令上。”华宽叹道:“朝廷以高价买马,民间养马的越来越多,可是真正懂得养马的人却是凤毛麟角,许多人将养马当成养猪,关在圈子里,成日里喂料。大人也知道,越是想要养出好马,对马料的挑选越是严格,可是民间养马,马匹吃的马料和养猪的饲料相差无几。这倒也不是百姓不愿意拿出好料,一来是民间百姓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银钱置备好料,二来也是因为真正上好的马料也不多。就譬如北方图荪人,他们的马匹吃的都是草原上的野料,那样的马料才能养出好马,大唐又哪里能得到那样天然的马料?”
秦逍微微颔首,华宽继续道:“朝廷每年要花多笔银子在马匹上,可是官买的马匹真正达到战马条件的那是百里挑一。而且因为中间有利可图,许多官员压低百姓的马价,中饱私囊,说起来是百姓高价卖马,但真正落到他们手里的却所剩无几,反倒是养肥了许多贪官污吏。如此一来,养马的人也就逐年减少,朝廷难堪重负,对收购的马匹要求也越来越严格,到最后养马的人已经是寥寥无几。最要紧的是,因为民间大批养马,出现了众多马贩子,有些马贩子生意做的极大,从民间购马,手头甚至能收集上千匹马,而这些马匹后来成了叛乱之源,许多盗匪拥有大批马匹,来去如风,劫掠民财,肆无忌惮。”
秦逍也不禁摇头,寻思朝廷的初衷是希望大唐帝国拥有强大的骑兵军团,可真要实施起来,却变了味儿。
“所以后来朝廷禁止民间养马,只是在各地设立马场,由官府豢养马匹。”华宽见秦逍对此事很感兴趣,更是详细解释道:“每年花在马场的银子不计其数,但真正产出来的良马少之又少,直到后来有了西陵马场,关内的马场缩减许多,产出来的良马缴纳到兵部,那些达不到条件的普通马匹,就在民间流通,这些就是私马,不过从马场出来的马一匹马,都有记录,做马匹生意的也都是背靠官府的马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秦逍笑道:“华先生这样一说,我便明白不少。”顿了顿,才道:“不过在咱们大唐境内,也有不少北方草原马流通,据我所知,图荪人禁止他们的马匹进入大唐,为何还有马匹流入进来?”
华宽笑道:“最早的时候,草原上的那些图荪人担心他们的战马流入大唐后,大唐的骑兵会更加强盛,所以互相盟誓,不让图荪马卖到大唐。不过那时候我大唐威震四夷,我大唐许多货物都被图荪人所喜欢,明面上图荪人不和咱们做马匹贸易,但私下里还是有不少部落依旧用马匹和我们贸易货物,但因为有盟约在,不敢大张旗鼓,而且数量也有限。近些年听闻图荪杜尔扈部日益强盛,吞并了许多部落,已经成为了草原上最强大的部落,杜尔扈部再次召集草原各部,互相盟誓,禁止战马流入大唐,这一次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面上盟誓,但凡有部落私下卖马,一旦被知道,杜尔扈部便会带着其他部落攻打,所以近些年往大唐流入的草原马越来越少。”
“也就是说,现在还有图荪人向咱们卖马?”
“是。”华宽点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草原马如今十分昂贵,只要能将马卖给咱们唐人,马贩子就能获得丰厚的利润,所以无论是在图荪那边,还是在咱们大唐,都有不少马贩子在边关一带活动,秘密从事战马的贸易。大人不知是否了解图荪人?他们逐水草而居,手中最大的财富,就是牛羊马匹,要获得所需货物,就需要用自己的牲畜贸易,这其中最值钱的就是马匹了。草原各部盟誓之后,大部落倒也罢了,可是那些小部落如果无法与咱们进行马匹贸易,生活便是每况愈下,特别是遇到灾年,他们不得不私下与那些马贩子贸易。”顿了顿,低声道:“杭州西门家就是做马匹生意的,他们在边关一带派了不少人,暗中与图荪马贩联络,杭州营的许多战马,就是西门家从北方弄过来,买给了官府。”
“西门家?”
华宽道:“西门家的族长西门浩,方才也在刺史府外来拜谢大人,不过人太多,大人没注意。如果知道大人对马匹贸易感兴趣,方才应该将他留下来,他对这门生意一清二楚。我们华家与西门家是世交,也是儿女亲家,以前也与他偶尔聊起这些,所以略知一二。大人,你若想知道的更详细,小人立刻去将他交过来。”
“这次西门家也被牵连?”
华宽点头道:“西门家老少三十一口都被抓进囚牢,西门浩的父亲前几年已经过世,但老母尚在,只是这次在监牢里,老人家一场大病,油尽灯枯,只差最后一口气,本来是要死在牢里。可是大人帮西门家洗刷了冤屈,老人家出狱回到家中之后,当夜就过世。西门浩觉着老人家能在自己家中过世,那是福气,如果死在监牢里,会是他一辈子的悲痛,所以对大人感恩不已。”
“如此说来,西门家现在正在办丧事?”
华宽点头道:“老人家是前天出狱,昨日设了灵堂。本来西门浩在举丧之期,不好出门,但知道我们要来拜谢大人,硬是脱了孝服,非要和咱们一起过来。现在回去,继续操办丧事,小人告辞之后,也要过去帮衬。”
秦逍站起身,道:“老人家过世,我应当前往祭拜,华先生,咱们立刻动身。”
第786章 贸易之争
西门大宅位于城东,西门老太过世,家里操办丧事,若是从前,自然是来客如潮。
不过此等非常时期,登门祭拜的客人却是寥寥无几。
虽然秦逍已经帮许多家族翻案,但局势波谲云诡,谁也不敢肯定这次翻案就是最终的定论,毕竟之前定罪的是夏侯家,大理寺这位秦少卿是否真的能够决定最终的裁决,那还是未知之数。
这个时候少于其他家族有牵扯,对自家的安全也是个保证。
毕竟之前被抓进大狱,就是因为与杭州三大世家有牵连。
除了与西门家交情极深的少数家族派人登门祭拜一下迅速离开,真正留在西门家帮衬的人少之又少。
西门家也能够体谅其他家族如今的处境,虽然是老人家过世,却也并没有大操大办,简简单单操持一下,以免引来麻烦。
所以秦逍来到西门大宅的时候,整座大宅都很是冷清。
得知秦大人亲自登门祭拜,西门浩大感惊讶,领着家人急忙来迎,却见秦逍已经从家仆手里取了一块白布搭在头上,正往里面来,西门浩领着家人上前跪倒在地,感激道:“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该死该死!”
秦逍上前扶起,道:“西门先生,本官也是刚刚得知令堂故去,这才让华先生带路前来,无论如何也要送老人家一程。”也不废话,过去按照规矩,祭拜过后,西门浩忙迎着秦逍到了偏厅,令人迅速上茶。
“大人日理万机,却还抽空前来,小人实在是感激不尽。”西门浩一脸感动。
秦逍叹道:“说起来,老夫人故去,官府也是有责任的。如果老夫人不是在监牢之中染病,也不会如此。本官是朝廷命官,官府犯了错,我前来祭拜,也是理所当然。”
“这与大人绝无干系。”西门浩忙道:“如果不是大人明察秋毫,西门家的冤屈也得不到洗刷,大人对西门家的恩情,没齿不忘。”
一旁华宽终于开口道:“亲家,你在北边的马市现在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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