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赐你【易论】?”二先生颇有些意外,上下打量秦逍一番,竟然显出尴尬之色:“你这个年纪,他就让你读【易论】?”
秦逍奇怪道:“读【易论】还要看年纪?”
二先生一脸唏嘘,道:“你等一下!”
秦逍拱拱手,走到角落处的一张矮桌边,这显然是专门用来看书的地方,桌上还摆放着几本书籍,秦逍随手拿了一本翻阅,发现里面内容晦涩难懂,要读通一句话都不容易,直接放回原处。
“这是你要的书。”二先生走过来,将一本有些发黄的书籍递给秦逍,书籍并不厚,秦逍接过之后,二先生看了看天色,道:“太阳落山之前,你能记住多少是多少,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什么意思?”秦逍诧异道:“夫子不是将这本书送给我吗?”
“送给你?”二先生立刻拉下脸:“开玩笑,易书堂所有的书籍,没有一本能拿出院子,要想阅读,就在这里看。太阳落山我就可以休息,所以你还有一点时间。”
秦逍苦笑道:“今日看不完,明日是否可以过来?”
“别的书你可以,这本不行。”二先生摇头道:“你若读的明白,今日便能明白,若是读不明白,让你读上一年半载也不明白。”却不多言,转身便走,钻进了密密麻麻的书架之中。
秦逍挠了挠头,只能端坐打开书卷。
二先生躲在书架后面望着秦逍,见得秦逍很快就显出疑惑之色,唇角不自禁显出笑容,也不理会,径自到了角落,捧着一把书沉浸其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二先生将一本书翻完,看看天色,夕阳西下,眼见便要落山,起身来,轻手轻脚躲在书架后面向秦逍那边看过去,却见到秦逍似乎沉浸其中,而且眉宇之间甚至带着兴奋之色。
二先生有些诧异,忍不住凑近过去,站在秦逍身后,发现秦逍已经将【易论】翻阅了大半,脸色更是诧异,而秦逍竟似乎没有发现二先生站在身后,好一阵子,二先生实在忍不住,问道:“你能看得明白?”
秦逍这才回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兴奋道:“夫子果然是睿智无比,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修为一直在四品停滞不前。”
二先生眼角抽动,显出惊讶之色:“你能看出门道?”
“也不是能看出门道。”秦逍道:“【易论】中许多地方我还是不大明白,不过有些地方却似乎与练功相通。二先生,这前面有几句话说,不笑自严,不悲自静,我一开始不大懂,看到后面,忽然明白,人的喜怒哀乐并非是因为自身所发,而是因为所经之事。就譬如你看到一人对你和善微笑,你无论如何也不会生出悲凉之心,可是你看到满地尸骨,也绝不可能生出欢乐之心……二先生,你怎么了?”
二先生勉强笑道:“那又如何?”
“书里说的很明白啊,武道境界如果需要突破,不但要自身修炼,而且在修炼之时,要融入外意。”秦逍道:“道法自然,万物生灵,这人也是万物生灵之一,与万物相通,意念相融,自然就能有精进。我之前练功,只以为越是心无杂念越好,一心想着如何运行劲气,在意的是劲气运转的脉络,现在终于明白,那样练功,练的是形而不是意。”
二先生笑得更是僵硬。
“若是刚开始修炼武道,练形也并没什么不好,可是越到深处,却不能拘泥于形,而是要练意。”秦逍捧着【易论】,如获至宝,目光闪着光:“【易论】的要义,便是教授如何练意。”
二先生已经笑不出来。
“先生,不知道晚辈说的对不对?”秦逍彬彬有礼。
二先生看向门外,淡淡道:“太阳快落山了,你时间不多了。”
秦逍也不啰嗦,继续研读。
等到太阳落山,二先生本想催促,但见到秦逍只剩下几页,也就没有出声,只等秦逍合上书卷,二先生还没说话,秦逍才道:“今日书院之行,获益匪浅,多谢夫子和二先生。”
“你当真都看明白了?”二先生还是有些怀疑。
秦逍笑道:“也不能说全都明白了,不过对我有用的地方,我都记下了。其实这本书就像是在沙子里淘金子,大部分地方晦涩难通,看起来大有深意,不过我觉得似乎是掩人耳目,其作用只是掩护里面有用的一些地方,如果提炼出来,也就四五页篇幅有用。”
“你可以走了。”二先生伸手将【易论】拿在手中,脸色有些不开心。
秦逍起身行了一礼,这才出门,等秦逍出了院门,二先生才蹑手蹑脚躲在门后张望,看到秦逍和秋娘去得远了,这才将【易论】拿在手中,一脸茫然,喃喃道:“不可能啊?这……说不通啊?”
池塘边,夫子依然是静坐垂钓,一包糖炒栗子已经拆开,夫子很享受地慢嚼,听到脚步声传来,也不回头,问道:“如何?”
“他……好像看明白了!”二先生站在夫子身后,恭敬道。
“好像是什么意思?”
“他自己说看明白了,不过……!”
“他可说出【易论】的要义?”
二先生只能点头道:“说出来了。”
夫子抚须开怀一笑,道:“确实是天资聪慧。”
“夫子没有事先提醒他?”二先生似乎有些不甘心。
夫子叹道:“你花了一年时间才看明白,所以觉得一下午就能看明白实在是匪夷所思,是不是?”
二先生老脸一红,尴尬道:“他怎能如此轻易看出来?老三当年也是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领悟出来,这……说不通啊!”
“知道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吗?”夫子含笑道:“【易论】是【太古意气诀】的补篇,练过【太古意气诀】,细心琢磨,就能从【易论】之中找到【太古意气诀】的端倪。今日赐书,他心中自是明白所为何故,从一开始便会将【易论】与【太古意气诀】连在一起,如此一来,要从中窥探要义并不难。”
二先生自然不笨,明白过来,道:“弟子当年初阅【易论】,虽然知道其与修行有关,但之前所学太杂,也就不能立时想到【太古意气诀】。”
“【易论】之中,有古代先贤的思想要义遍布其中,你们在接触【易论】之前,博览全书,【易论】中的圣贤要义,自然很容易让你们走向岔道。”夫子含笑道:“这就像你们要送人礼物,家中都是古董字画,不知如何挑选,而他只有一样东西拿的出手,却不必神游其它了。”
二先生顿时欢喜道:“如此说来,并非是他比我们聪明,而是我们的见识比他深,所以容易走岔道?”
“见识深不等于天赋高。”夫子淡淡道。
二先生有些尴尬,忍不住问道:“夫子,为何非要在【易论】之中布下陷阱,让弟子们多走弯路?”
“因为……!”夫子轻抚白须,意味深长道:“我愿意!”
秦逍当然不知道二先生在夫子那里又受了气,回家途中,脑中却是兀自在想着【易论】中的讲义,心中却是兴奋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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