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人的袍子臃肿,将宁知非的肚子挡了七七八八,他本就长了张不太看得出年龄的脸,镜中人倒真像一个不谙世事的贵公子。
辽人早习惯了上京苦寒,即便是冬日也禁得住寒冷,也敢在马上飞驰打球。
年轻孩子们在场上驰骋,场下则成了勋贵们的社交场所,家长里短聊着,有人问起宁知非的身份,南安洛脸不红心不跳,替宁知非编造起身世来。
萧家是辽国大族,本家的人都认不全,更遑论那些数不清的旁支,旁人应和着,没有半点质疑。
宁知非跟着南安洛,南安洛让他称呼谁,他就跟着称呼谁,被人当成了小辈,竟还收到不少见面礼。
到了中场,南安洛带宁知非去见了马球会的东道主庆合长公主。
长公主是恒王的三姐,年过五十,面孔上已经生出皱纹,但雍容的气度令她看起来没有苍老的感觉。
“你身边的是萧家的孩子?”跟南安洛寒暄了几句,长公主便问起宁知非。
南安洛依旧点头,看来是打算彻底将宁知非的身份偷天换日。
“这孩子长得俊俏,京中这些萧家子弟,顽劣的顽劣,蠢笨的蠢笨,竟都没有这孩子长得像当年的萧公子。”长公主拉起宁知非的手,细细端详起他来,“孩子,你叫什么?”
宁知非看向南安洛,心想拉着自己到处说了这么久,总不能连名字都编不好。
“他是宁字辈的孩子。”南安洛随口说,“叫萧宁知。”
宁知非哭笑不得,怎么直接把自己名字变了个声调,生生截掉了一半?
“好孩子,模样好,名也好听。”长公主从自己手腕上摘下来一枚镯子,放进宁知非的手上,“我心里是喜欢你的,只是我一看见你的模样,便想起远沁和萧公子兄妹俩,难免要伤心。”
“我跟远沁自小一同长大,比亲姐妹还要亲,小时候萧公子总给我们摘柿子,说吃了柿子,就能事事如意……也不知道远沁的孩子如今怎样了?”
长公主话说了一半,突然哽住,朝着宁知非摆手,接过身边婢女递来的帕子,抵在眼角擦泪。
南安洛宽慰道:“嫂子当年去世时,我年岁尚小又是初来上京,想着过几年能回去,没想到墨京竟……若是早知道,说什么也要赶回墨京将两个侄儿接来。”
长公主摇头:“活着的那个是叫南心雪?远沁曾经信里跟我提过孩子们的名字。”
听见南心雪的名字,宁知非立刻警觉起来。瑞王曾说过,南平公主的名字大约就是叫南心雪。
那么长公主口中的远沁,应该就是南平顺帝的皇后萧氏了。
“是。”南安洛说,“心雪如今下落不明,锦儿这次去汴梁,我也让她帮着找找了,说不定能带回好消息。”
原来耶律锦去汴京,确实——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找到南平公主。
长公主细细嘱托道:“若是找到了,一定带她来见我。说起来,我还是她的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