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荔儿去找池大哥说清原委,求他帮忙以期可以早点儿离开相府。
池逸便给了她一枚药丸和一瓶药粉。
起效时浑身会生出可怖红斑,微痒,不可乱抓,一个时辰内以药粉沐浴,浸泡一刻钟,便可以解除药性。
“如此一来,相府的人便会觉得我生有怪病,想必也不会再让我登门了,岂不是一劳永逸?”
颜荔笑着撒娇:“姐姐快给我瞧瞧后背,可还有什么红斑?”
她微微直起身,颜芙仔细瞧了瞧,笑道:“一丁点儿也没了,就是一点,你太瘦了些,蝴蝶骨看着都硌人。”
颜荔笑嘻嘻道:“姐姐又在胡说了,我自个儿住,去哪里硌人去?”
颜芙掩着唇笑:“那可说不定,保不齐哪天妹妹就出了这道门,长长远远地做起人家的正经妻子了。”
颜荔脸色微红,啐道:“谁稀罕做甚么人的妻子。”
她抱住姐姐的手,道:“我倒宁愿与姐姐一辈子在一起,永远守着姐姐。”
“傻妹妹。”颜芙摩挲着她的发顶,笑道,“你这是尚未遇到心仪的男子,所以才这么说,若是遇着了,指定变了卦,以夫君为天了,哪里还能记起我这门子姐姐呢?”
说着,她不禁难过起来,眼圈儿微红,慌得颜荔赶忙走出浴桶,随意擦了身子披上衣裳,揽住姐姐的肩膀道:“姐姐又在胡思乱想了,即便以后我遇到喜欢的人,我也不会忘记姐姐的。”
“若是没有姐姐,我早在三年前便冻死在了路边。”
“荔儿……”
姐妹俩红着眼说了会儿贴心话,颜荔腹中忽地咕噜噜作响,两人禁不住笑了。
“你去晾干头发,我去给你做些吃的来。”
这晚颜荔睡了个好觉,翌日起床精神奕奕,开嗓、抚琴、压腿,吃了些点心便开始做针黹。
忙到临近日中,给应策作回礼的手帕才绣好。
除了一支雪白盛放的梨花,她还在一旁锈了一行小字。
这三年虽然她努力读了许多书,略通文墨,但到底不敢班门弄斧,便只规规矩矩地套用旧人之词,聊以表情罢了。
正对着手帕出神,忽听到外面有丫鬟道:“荔姑娘,外面有位姓应的公子要见你。”
颜荔微愣一下,之后便忙着对镜换衣,重梳发髻,匀施脂粉,见收拾得妥当,她才袖着手帕走了出去。
厅中应策已等候多时,他今日穿了件紫色圆领窄袖袍衫,头戴白玉冠,腰束月色鞶带,眉目如画,长身玉立,只单单立在那里,便让人不敢直视。
颜荔抚了抚胸口,深吸一口气,掀起门帘走了进去。
她眉眼低垂,款款行礼:“让应公子久等了。”
应策眸光在她身上定了定,道:“应某也是刚到,姑娘不必客气。”
看了茶,两人相对而坐。
应策道:“听闻姑娘昨日又去了相府?可是有人为难你?”
颜荔微怔:“公子怎么知道此事?”
应策面不改色扯谎:“哦,只是听别人提起罢了,姑娘还好么?”
“我没事,无非是那日我得罪了李公子,相爷让我登门赔罪罢了。因着我李公子才卧床不起,我去贴身伺候他几日,等他病好了就成。”
“只是没想到我昨日忽生恶疾,满身红斑,相府怕我过病气给他们,便提前将我送了回来。”
应策眉头微蹙:“姑娘是得了甚么病?可叫大夫看过了?大夫怎么说?”
颜荔咳了咳:“没甚么,来得快去的也快,已然痊愈了,多谢公子关切。”
应策顿了顿:“姑娘方才说,相爷叫你贴身伺候李勋?”
颜荔点了点头:“对啊,有甚么不妥?”
应策面色微冷:“没想到李相上了年纪,也变得如此糊涂。”
也?还有谁糊涂?
颜荔眨了眨眼,小声问:“状元郎,这话是可以说的么?”
妄议当朝大臣,还是比他官级大很多的大臣,这状元郎如此莽撞直接的么?
颜荔连忙瞧了瞧四周,起身将门窗关紧,一脸谨慎地看着应策:“隔墙有耳,还是小心些为妙。”
她满脸小心翼翼,乌黑明亮的杏眸骨碌碌转动,看得应策心口一动,不禁笑了。
“姑娘这是在担心我?”
嗯?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虽这样想,颜荔面上却作出一副心思被戳穿的羞窘之态来,颤声道:“公子你、你别误会,我、我只是……”
不想被你牵连罢了。
若是被李相爷得知有人在她面前骂他糊涂,而她没有制止,她这个从犯能全身而退么?
应策唇角微弯:“姑娘以为我误会了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