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策抿了抿唇,脑海中闪过前世他立在雨幕中,亲眼看着颜家人将颜荔草草下葬的境况。
虽擎着雨伞,但他浑身冰冷,整个人似乎都跟着那一抔黄土深埋于漆黑无边的地下。
那么黑那么冷,她那么瘦小单薄,该有多么凄惶无助。
那日后他大病一场,病愈后极为消瘦,父亲为此还担忧了一场,见他好了,他便也继续流连花丛。
仿佛前不久刚进门便寻了短见的小妾对他毫无影响。
应策却从此不爱下雨天。
每到夏日雨水连绵时,他便门窗紧闭,点一盏孤灯,枯坐许久,雨过天晴后,他书房中的暗格里便多了一副美人图。
重生之后,应策依旧保留了这个习惯。有朝一日,若是荔儿不经意间发现他这个秘密,会作何感想呢?
诧异欣喜,抑或是惊疑嫌恶?
心口隐隐发疼,应策回过神来,直视着她乌黑的瞳孔:“因为……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荔儿嫁给了我父亲做妾,却在刚进门那晚便寻了短见。”
颜荔杏眸圆睁,心跳倏地静止:“甚么?!”
她强忍住诧异,舔了舔唇:“……这与下雨天有甚么关系。”
“当晚,她便被她爹娘接走。翌日大雨,她便被草草下葬。”应策眸光幽邃,语气黯然,“我亲眼目睹,永世难忘。”
心口怦怦狂跳,颜荔吞咽了口口水,勉强笑道:“只不过是个梦罢了,子安又何必当真?”
但她的脸色却忍不住微微发白——甚么梦竟会与现实别无二致?
她蓦地想到一种可能:莫非,应策也是重生来的?
所以他才说他很久以前便认识她了,所以他才貌若不经意,实则步步为营地接近她?
颜荔白着小脸看向他,见他黑眸微微泛着水光,满是爱怜地凝视着她,似是有读心术一般:
“荔儿,若我说,我是为了你而重生一世,你会信我么?”
颜荔:“……”
她下意识地捏了捏脸颊,轻微的痛感传来,这并非做梦!
“荔儿?”
颜荔朱唇微启,盯着他英俊的脸,半晌才道:“如果我说,我也是呢?”
窗外雨声潺潺,雨珠儿落在芭蕉叶上,沿着叶脉徐徐滚落。
应策愣了愣:“荔儿的意思是,你也是重生来的?”
颜荔点了点头:“我也不知怎么,明明上一瞬还在你们府上自……咳咳,下一瞬,一睁眼便回到了我家中,而且还是三年前的时候……”
她顿了顿,满眼迷茫:“子安是何时重生的?你可知为何会如此?”
这件事在她心中憋了好久了,一来无人可以倾诉,二来此事未免过于吊诡,若是说出去,旁人大抵也只会将她视作疯子,在胡言乱语罢了。
应策面色微红:“我也不知为何,只知上一世我中毒而亡,一睁眼便看到了你。”
颜荔:“嗯?你在哪里看到我?”
“破庙里,你正在……”
“停……”
颜荔连忙红着脸打断:“我知道了,你我重生的时机并不相同,看来这并无甚么规律可循。”
应策盯着她:“荔儿以为,上天给你我这个机会重生,是为了甚么?”
颜荔想了想:“或许是看我上一世过得太过凄惨,所以给我个机会补偿?”
应策薄唇微翘:“我也认为如此,所以上天也让我重生了。”
颜荔面露迟疑:“这两者……有甚么关系么?”
“我愿意做你的垫脚石。”他神色真挚,瞳孔黑亮,“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努力协助你实现。”
颜荔怔住:“你不必如此的……”
她现在知道了,他之所以对她这么好,定然有前世的关系,但她不一定能给予他同等的回应。
“我不值得。”
在她的规划中,有姐姐有铺子有江南水乡,有许多许多金银财宝,却唯独没有一个男子。
哪怕这个男子如应策一般完美。
岂料应策却淡淡笑道:“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
“荔儿真的愿意有便宜不占?”他俯身靠近,低声引诱,“青荷街的铺子生意不错,我已看好了另一处门面,只要荔儿点头,便可再开一家分店。”
“如此一来,攒够你想要的银子便指日可待了。”
颜荔:“……”
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