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春莺被卖到妓院的妹妹,和这女孩一般高,才七八岁呢!
七八岁的丫头,身子还没长全,那冯老爷竟愿意多花三两银子买人破瓜......简直细思极恐。
窦姀脑海中不由飘过春莺死前那句,奴想往上走...奴不想做一辈子的奴婢,再生奴种子,苦一辈子,连自己妹妹被卖到妓院都救不了。
她想到春莺为了救妹妹的钱财而背叛自己,投向窦云湘,虽不会宽恕春莺,再当自己人,但心底深处却难免悲悯,一种人人都逃不开枷锁的悲悯。
她的脚刚往后退一步,忽然被弟弟拽住手。
窦平宴目光凛然,盯着她低声问:“世上有数不清悲苦的人,阿姐这样帮,难道要帮尽天下人?”
窦姀却摇头:“我不帮天下人。可今日遇上了,却实在看不过眼......这孩子跟琦哥儿一样大,琦哥儿还能在曹姨娘怀里撒娇打滚呢,她这么小,却要给四十来岁的老爷破瓜。弟弟,我又不是个傻人,若是真麻烦我还避之不及呢。但几两银子我身上也有,能用钱财解决的事儿都不算麻烦。”
窦平宴定定望着她。
片刻后,轻声道:“好。我去买人就好,你在这儿别动。”
窦姀原只是想说服弟弟不拦,毕竟在她印象里,窦平宴最不喜欢管别人的事。
手腕的束缚消失,窦平宴松开,转身往身后柴门走去。
夜色下,窦姀眸中是他迈步飘起的衣袂影子。
那小女孩原还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妈妈,哭着说自己想浣衣砍柴一辈子还钱。
女人听不耐了,偏今夜要伺候冯老爷,还打不得这丫头。怕打伤,自己的银子也飞了。
不过被卖到暗香馆的姑娘,多的是不情愿的。她在这儿干了几十年,哪还没有点治人的手段?
女人从袖里掏出一块浸了迷药的帕子,正要把人弄晕送去冯老爷房里。
忽然门口走来一人。
天色昏黑,灯笼光又不亮,她不太能看清人脸,只能依稀判断是个男子。
窦平宴就在此时出了声:“别人出三两银子破瓜,我出四两可能够?”
到了窦平宴这份上,已经不是缺不缺银子的程度。仅仅家里下人的吃穿用度,一年下来都比小地主家的女儿好。
他虽不缺钱,但人不傻,不想做个待宰的冤大头。
见那女人迟疑了,他再次出口:“再加一两,五两银子,多了我就不要了。这丫头这么小,我还不如去馆里找几个大点的小娘子呢。”
五两,那可真是够够了。女人怕他真要走,当即笑道:“好,五两就五两!小官人您去咱暗香馆二楼挑间上好的雅房,奴家这就给您送去!”
小丫头一听,哭得更惨烈了。
窦平宴却摆手道:“我不想去,这样吧,我买了她。我刚听你说,这丫头才来没几日,人又这么小,自然卖不了多少钱,只问一句,二十两出不出?再多我也不要了。”
二十两,其实远远就够了。
她这暗香馆里有不少与情郎看上眼的鸨儿,几两十几两赎身的都有。最贵的当属个叫红伶的,赎身用了二十五两。不过红伶人儿也是真标致,都快成馆里的头牌,才多要了些银子。
眼前这位爷出手还真是阔绰。
遇到这么阔绰的,她很难不想再多宰一点。但人又说得那么义正词严,再多就不要了。
况这丫头才丁点大,身子就一块板儿,没胸没臀,扭腰卖笑起来也没韵味。
她现在还没觉得这丫头真能值这么多的钱,怕错过,只好道:“成、成!二十两,人您带走!”
女人笑眯眯捧出双手,很快,一堆银锭子落在掌心。她飞速数了数,正正好好二十两。
心大叹,刚张开嘴邀道:“小官人以后可以多去咱们馆里看看,还有不少绝色小娘子呢,美得那叫一个勾人,一准伺候的舒服......”
话没说完,却发现他已经提人走了。
女人心里一嘁,还真是个怪人。
......
窦姀就在门口等着,里头的话一句不落全听了。
寻思:弟弟那么精明,当初买拨浪鼓也没发觉自己被骗啊?
心里正腹诽,窦平宴已经带着小丫头出来。
两人相视一眼,走出好几条巷子后,终于到了灯火艳艳的街头。
窦平宴开始打量现在还有些张皇的小丫头,问她:“人弄出来了,阿姐要怎么办?”
眼见这丫头也是真小,窦姀微俯身让她别怕,又问她叫什么名,如今多大了。
她颤巍巍地抬眼看窦姀,声儿青稚:“我八岁......姓田,叫月芽。”
果然才八岁。
窦姀又问道:“我们救你出来后,这条命就归你自己。你以后想去哪里?”
田月芽倏尔哭道:“大菩萨,我想回家,想找我爹娘!我是被人牙子拐了,卖到这里的,爹娘都还在等我回家......”
窦姀默了默,看向窦平宴。
他突然牵上她的手,对田月芽淡笑说道:“好,你家在哪儿?不远的话我们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