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能撇开这些外在,真正站在一个公正的角度去看她。她古灵精怪,爱憎分明,就算不依赖着一个令人羡慕的出身,也照样能过得随心所欲,因为她自身便是六界年轻一辈中排名第一的乐修,是为数不多以女子之身冲上六界战力榜前五十的天骄。
就像现在这样的场合,她平素的散漫不着调便通通都褪去了,整个人变得冷静而理智,能非常迅速的做出对形势最有利的判断。
她不需依靠任何人,她自身同样强大。
就这样,他们一路往前,谁也没有说话,谁也说不了话,前面无声在探路,后面的人则无声跟着。他们脚底下木板晃动的声音以及之前还时不时发出的惊呼声全部都销声匿迹,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得寂然无声。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乍见天光。
骆瀛等人停了下来。
湫十也跟着停下了脚步,在看清前方的景象后,呼吸轻轻地顿了一下。
她从未见过黑与白如此清晰又震撼人心的区分对比。
他们身处极暗,而眼前则是亮堂的刺目的日光,像是一轮触手可及的烈日。他们脚下踩着的小道如虹桥般搭过去,而后在触到暖融融的光线时如同白雪遇骄阳般迅速化为了一阵阵的灵力光雨。
许是在黑暗中走得太久了,湫十竟觉得这样的光亮有些刺眼,她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眼。
“是光羽桥。”湫十摁着喉咙出声,果不其然,到了这里,他们的声音已经能被毫无阻碍地听到,她侧首看向宋昀诃以及身后一眼看不到头的队伍,道:“我们到地方了。”
来之前,六界宫的长老们就同他们提过了,在极致的明与暗交界处,立着一座桥,前人们称它为光羽桥。
踏过这座桥,就算完全踏入了秘境之内,之后的一切,是福是祸,是灾难还是机缘,都得看自身的实力与运气。
“……终于到了。”队伍后,有重重松了一口气的声音,“这一条路走得我心都悬起来了。”
“我一路抓着防身的灵宝没敢松手。”有人附和着,又觉得庆幸:“还好没出什么事。”
其实不怪他们这些年轻翘楚感到紧张,确实是鹿原秘境的大名如雷贯耳,出发前,家中长辈或族中长老们耳提面命的告诫,书册上,更是清清楚楚记载着每一回没能走出秘境的人数。
这是一片充斥着传奇与悲壮的土地。他们期待它,又敬畏它。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踏上了光羽桥。
过了这座桥,他们眼前豁然开朗。
天又成了正常的天,地又成了正常的地,目光所至,山川河流,花草树木,皆在眼中。
湫十还未将眼前场景尽数观察仔细,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后,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到了一处古城墙边的高楼上。
古楼立在风沙中不知多少年了,上面每一块砖瓦都透着细细密密的裂纹,蜘蛛网一样从上蔓延到下,缠绕一整面墙。从高墙往下看,是一座又一座奇形怪状的土丘,在各种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形成突出隆起。
湫十只是匆匆扫视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她几乎是下意识发现了问题——她身边没人了。
按理说,一同进秘境的人进来也会走在一起,各族清点完人数后,或决定跟他族结伴同行,或按照来之前的规划,直奔目的地。
可她却偏偏成了那个例外。
在对周围情况毫不了解的情况下,她独自一人,在鹿原秘境中落单了。
这样的认知,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出一阵毛骨悚然的危险。
事出反常必有妖,湫十对此从来深信不疑,她手指按压在琵琶弦上,因为用了些力道,水晶一样的指甲绷出些青粉的颜色。
只要身边有所异常,她即刻便能催动琴音自保。
半晌,古楼周围一切如旧,长风依旧吹得肆无忌惮,曜日跃出浅薄的云层,撒出柔和而带着热度的光线,在半空中打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光晕。
此情此景,恍若一幅徐徐展开的浩大画卷,看不出半分书册中描绘秘境的如影随形的阴霾与危险。
湫十不敢掉以轻心,她蹙着眉,在高楼上走了一圈。
小小的寸许地方,只能容纳下几个人,像是专门为古时站哨的哨兵所设。
湫十仔仔细细检查了一圈,发现确实没什么异常的地方,她想了想,取下腰间别着的留音玉,挨个联系了一遍。
留音玉上闪动的灵力弱得像风中残烛,卡卡顿顿半天,根本联系不上任何人。
自然,别人也无法通过留音玉联系上她。
“这是个极度不稳定的小世界空间?”湫十将留音玉放回原处,心中隐隐约约有了大致猜测。
她决定从高楼下去,绕着城池走一圈探探情况。
然而就在她抬眸的一瞬间,一只从虚空中点出的纤细手指轻而坚定地落在了她的眉心处。
这一指之下,湫十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那么短促的时间内,她甚至来不及反击,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颤颤地闭上眼。
想象中的疼痛和崩碎并没有出现。
湫十再次睁眼时,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天穹之上,仙乐阵阵,十二名穿着讲究,面容姣好的女子在前方开道,纱幔微垂的仙舆后,二十四名女侍步步生莲,款款而来。
她们手中均执着一盏描金嵌玉的小灯,白净的额心正中处用红砂着了一笔,娇妍俏丽,神情却如出一辙的肃穆庄重。
这样大的阵仗,不知仙舆中坐着的是怎样的人物。
古城中人流熙来熙往,但很快都被这样的盛景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他们立在原地,抬头望向天穹处,压低了的议论声止都止不住。
很快,城门大开。
两队兵将迅速分列成两排,他们身着银白铠甲,手握寒光凛凛的长刀,身形笔挺,目不斜视,是一支素养极好的虎狼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