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同样喝了不少酒,秦冬霖身上那股气势化开了,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眉目清绝,气质高华,跟方才在酒局之上游刃有余掌控全局的样子判若两人。
清晨的风微凉,秦冬霖顺从地俯身,凑近一身玫瑰酒气的小妖怪。
她伸手,软哒哒地勾他的衣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还疼不疼?”
天正亮,酒微醺,软玉温香,轻声细语,一向清冷守礼的男人也止不住被这样的氛围迷惑,他凌厉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压低了,将平时不会轻易宣之于口的脆弱说得格外勾人:“有点。”
他凑近了些,冰凉的指尖缓缓摩挲着她的眼尾,两人呼吸交缠,他问:“心疼了?”
湫十抵着鼻尖,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坦诚得令人动容。
秦冬霖沉黑的瞳孔里渐渐泛开星点的笑意,他亲了亲小妖怪长长的睫毛,似喟叹般地道:“真乖。”
没等她说话,他清凉的唇瓣又蜻蜓点水般落到她的眼睑上,道:“看来,没白被灌那么多酒。”
“我们宋小十,还算有点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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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的那坛松雪酿,让宋湫十醉了整整半日,后来秦冬霖给她喂了醒酒茶,才慢慢清醒过来。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暮色四合,虫喃不绝。
飘荡的芦苇荡边,几根白色的穗倒下来,仿佛在夜色中化为了一个身着白色长衫的女子。
湫十坐在过廊的小桌边,手里捏着一柄瓷勺,在琉璃杯盏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搅动,秦冬霖坐在对面,两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落在沉沉夜色中。
肉眼可见,整个中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剑冢是专门用来镇压叛族的一个巨大囚笼,距离都城有些距离,临近十二主城中的凤回城。之前中州尘封,天一黑,瘴气就出来作乱,飞禽走兽都躲回窝里,就连鸟叫都只寥寥几声,短促又无力,俨然是一座巨大的死城。
而现在,他们眼前,极远处的地方,出现了几点橘色灯火,因为距离太远,那几团亮色更像天边闪烁的星,一晃一晃的动着,泛着暖色的人间烟火气。
有人,这片土地就有了生气。
湫十盯着那几点光团看了半晌,有些心不在焉地往椅背上一靠,手里的勺子松开,自然沉到杯底,两者相撞时发出一声细碎的轻响。
心情有些复杂。
这是宋玲珑和秦侑回耗尽自身也要保住的山河,这片土地上,每一个或已经苏醒,或即将苏醒的人都是他们的臣民。
两世更迭,权力置换,如今,责任再一次重重落在了他们肩头。
秦冬霖看了一会,也漫不经心地收回了目光,他问:“头疼不疼?”
湫十蔫蔫地摇了摇头,鬼使神差般的,她扭头又看了一眼远处的灯火,双手捧着脸颊,小声抱怨:“好愁人。”
秦冬霖一听,便懂了。
宋湫十这是又要闹出点事来跟他作对了。
他没顺着她的话往下问,而是抬了抬眼,有条不紊地陈述接下来的行程:“明日一早,我们上通天桥离开中州,回鹿原之后,整顿队伍,我回流岐山,你跟宋昀诃回主城。”
“两家父母商量之后,流岐山会先放出两家定亲的消息。”
“这段时间,你好好待在主城,别乱跑。”
月色似水,一惯强势的男人声音也显得柔和下来。
“秦冬霖。”宋湫十打断他,她像是突然来了精神,青葱一样的手指在他落在桌面的手背上跳舞,“当帝后要管的事好多,好麻烦。”
“我不想。”
这人,知道怎么哄人,更知道怎么气人。
秦冬霖看着那几根作乱的手指,眼睑微落,眉梢一拢,走过天道之后那股无法言说的气势便不由分说显露出来,沉甸甸的压人。
“嗯?”宋湫十才不怕他,指尖再次去点了下他的手背,声音里含着点点虚张声势的笑意。
秦冬霖手掌一翻,那几根好动的手指就稳稳被他扣在了掌心中。
“不能不想。”
“这个君主,谁哄着我当的,忘了?”
湫十像是专门等着他这话似的,借机开始提要求:“那你每月得抽出时间来陪我。”
“若是我们吵架,你得先来哄我。”湫十特意将这条的字眼咬得很重,对每次两人闹矛盾都是她低头这件事十分不满。
“还有,你得对我好。“
她说完,手指头在他掌心里乖巧地蹭着,仰着一张艳若芙蕖的脸去看他。
秦冬霖凝了她片刻,眸色极沉,并没有在这上面说些什么,而是开口说起回去之后的事:“中州这边的消息,暂时瞒着,等修为跟上来,再提其他。”
“中州这边的事,淞远先管着,等妖月带着婆娑解决完身上缠绕的藤鸦瘴气回来,让他们继续接手中正十二司和长老院,给淞远当帮手,实在重要的事,他们会传信给我们。”
湫十顿时被带偏:“妖月带着婆娑去解决瘴气了?去哪解决?你怎么知道的?”
“承载天道,会查看到先天圣物之灵的下落。”秦冬霖言简意赅地解释:“圣物之灵不同于人身,解决瘴气纠缠,自有他们的一套方法。”
湫十这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落月屋梁,月明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