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鹤僵在原地,看着沈家列祖列宗密密麻麻的牌位,黄底黑字上仿佛浮现了一张张愤怒而扭曲的脸,林鹤听到他们重复的,无休止的咒骂,那声音像一张张密不透风的罗网,裹挟着她坠入无极地狱。
天旋地转,林鹤脸色惨白,安静地看着那一座座高山一般威严逼人的牌位,目光漆黑犹如死人。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厘妙妙唤了两声,开始有些犯怵,转头看向赵璞,后者则眉头深锁,一言不发,朝她摇头。
“我杀了沈家唯一的血脉,于沈家列祖列宗而言乃是罪无可赦之人,怎么有脸在沈家的祠堂里与沈家列祖列宗共享着后世的香火供奉”林鹤轻飘飘的一句话,带着轻微的颤音,令人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厘妙妙方知铸成大错,青城山百姓感念林鹤一世凄苦,特在沈氏祠堂为她立牌,殊不知对当事人而言竟是诛心之举,她一时语塞,眼眶有些发热。
林鹤的衣袖与她擦过,出了祠堂,她仰面看着白日,自嘲一笑。
世人敬她,爱她,可半点也不理解她。
此刻林鹤站在悠悠日光之中,竟参悟出了孤独寂寥之感。她将剑插在地上,五指抵着额头,努力想要从失去的那部分记忆中夺回些什么,如此这般痛苦,迷茫,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她是个不完整的人。
厘妙妙从祠堂追出来,她本意是想让林鹤解当地百姓对她的爱戴,没想到犯了大忌,犹有不平地说: “林前辈,您若是不希望自己的牌位放在沈家祠堂,您与我说一声,我这就知会门派掌事,让他们立刻将您的牌位撤下来,这本是山中百姓的一片好意,并非故意折辱您……”
林鹤心情平复,淡笑道: “我并非沈家人,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沈家祠堂,贵门若要改正过来,不如为沈氏孤女立一块牌位,这天地之大,理应给她留一处容身之所。”
“沈,碧云”厘妙妙尖叫, “那种奸邪小人根本不配入沈家的祠堂!林前辈,就算我答应你,山门掌事也不会应允此事,青城山百姓也不愿意!没有人愿意在沈家祠堂里看到沈碧云的名字!不会有人供奉她!人们都恨不得朝她吐口水,将她牌位劈成两半,这是现实!”
林鹤并不讲理,拿剑指向厘妙妙: “带我去见你们掌事。”
厘妙妙自知撞在了枪口上,见林鹤气定神闲地举着剑,面色并未有太多变化,唯独眼神中透出一股凌冽的肃杀之气,厘妙妙开始暗道不妙。
传言林鹤性情极好,她一生中很少出剑,偶尔几次出剑都能为帝王定江山,除奸邪,力挽狂澜。这样一位大义鼎然的剑客,怎么会将怒火发泄到她一个无名之徒身上
可眼前的事实容不得厘妙妙多想,她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废话,毕恭毕敬请林鹤往山门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