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岐没有多说什么,夜已经深了,他看了一眼窗外,便站起身:“明日出城,早些休息。”
等他离开之后,宁凉又给殷念雪送去了一只纸鹤。
她心中也没有抱希望,之前送出的纸鹤一直没有回来,这说明它还没有到殷念雪的身边,或者已被人毁去。
但纸鹤的能力不像【万物召唤】一样,可以无视时间空间,它只能停留在这个时空。
夜晚之后,巍城外是一片无尽的黑暗,他们都飞不出去,纸鹤想必也在黑暗里打转吧。
给殷念雪的纸鹤飞出之后,宁凉又拿出另外一只,在上面写了几行字,准备送去给墨云笙。
但是,宁凉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他病弱的样子,他靠着‘续缘花’才能延续百年寿命……她手里的纸鹤便被她揉成一团,手中燃起灵火,烧成了灰烬。
算了,他已经现在不是那个可以和邪神战斗九天九夜,最终引来天谴,击杀邪神的战神墨蘅君了。
就算他来了,面对‘尸傀之王’,也无能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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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淅淅沥沥,从半开的窗户里里飘进来,落在窗前之人的身上,他手中的书页已经湿了一半。
夜色如浓墨泼洒而成,廊下的风灯在风雨中摇曳,光线四处散落。
‘啪’!
有人走到窗边,将飘雨的窗户关上。
墨云笙抬起头,看见萧沉陌沉着脸,只能无奈一笑:“多谢。”
“我以为你在看书,没想到你坐在这里发呆,要不是我刚好路过,你又要这样坐着吹一夜冷风,被雨淋一夜,然后又重病一场。”萧沉陌带着隐隐的怒气,“你自己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弱吗?”
“我只是刚刚想起一些旧事。”墨云笙低下头,看着已经潮湿的书本,用手指轻轻一拂,纸上雨水立刻干透,可是被雨水晕开的字迹,还是变得模糊不清。
萧沉陌顺着他的手看去,模糊的字迹里,隐隐约约,他看见‘巍城’两个字,不禁一愣,但脸上的怒气却渐渐消失了。
“这是今日慕婵陪你去买的书?”
“嗯,是人间的《古地理志》,已经很少见了,几百年战乱,这些古籍流落各处,能保存下来的,少之又少。”墨云笙看着手中这本书,轻声叹道:“可惜被我弄成这样了。”
萧沉陌打趣道道:“你可是过目不忘的墨蘅君,当年分明是个战神,流落凡间之后,成了个病秧子,本来连天云宗的初级考核都过不了,却在短短两个月时间里,将修仙界所有医书药经全部看完,甚至背下来,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医修,还能成功炼制丹药,让自己混进了天云宗。你看过这《古地理志》,再默出来,不就又能流传世间了?”
墨云笙:“你这样说,我好像个江湖骗子。”
“难道不是吗?”
“我也有冰属性根骨,成为医修是可能的。”
萧沉陌嗤笑:“谁能想到,墨蘅君这曾经横扫六界的冰属性根骨,如今倒是用来悬壶济世了,我就没见过,天生长了雷属性根骨,又长了冰属性根骨,还全都是攻击性,难怪神界那些仗着修为高,资历老,平日就目中无人的古神,见了你都温和谦恭,心平气和。”
“原来他们不都是那样吗?”墨云笙似乎有些吃惊。
萧沉陌哀叹:“墨蘅君从前高高在上惯了,不知道连父神都得受他们的气。”
墨云笙想到什么,无奈地笑了笑,随后将《古地理志》放在桌上,拿起新纸铺开,提笔蘸了墨,写下了‘巍城’两个字。
萧沉陌抱着双手靠在桌边看着。
“墨蘅君,巍城之事,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
墨云笙道:“若当时我在,巍城或许也还在。”
“可你若救了巍城,就救不了宁凉。”萧沉陌道,“况且你当时已经跳进了忘川河,自身难保,又怎么管得了人间的风风雨雨?”
墨云笙看着笔下‘巍城’两个字,半晌无言,眉心的红痣仿佛滴下的血珠一般,让他神情之间,多了一丝对苍生的慈悲。
“为了一个人,放弃了苍生。”他轻声问,“我做错了吗?”
萧沉陌轻轻闭上眼睛,他知道这个问题,在神界,是众神口诛笔伐的大错。
六界之中,知晓此事的,都在责怪他,咒骂他。
因为一个人,不,是因为一个妖,弃众生于不顾。
即便是他,也是有怨气的。
但是……
“墨蘅君……”萧沉陌叹息,“四万六千年的守护,你不欠任何人。”
墨云笙的笔尖,久久停留在‘城’字最后一笔的尾端,大团墨迹晕染开,逐渐淹没了整个字。
就像六百年前,那场惨无人道的大难。
宁凉一晚上都在等待殷念雪的纸鹤回来,可是等到半夜,都没有任何消息,她只能断断续续地眯了一会儿,不敢睡得太沉,怕错过任何动静。
一直到天快亮,才终于支撑不住,睡了一会儿。
那些修仙小说里说的,修为到一定境界之后,可以不吃不喝不睡,都是骗人!
谁知道,她才睡着,外面便有人敲门。
宁凉艰难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问:“谁?”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