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出城,前路之中有女子求救,这回是怀孕的女子,孕肚已有八个月,挺着大肚子,在路途之中诉说着丈夫如何抛弃她,她已临近城门。
“小公子可否能帮帮我,我入城的通牒被他拿了去,没了通牒何以入城……若不是为了肚里的孩子,我不必四下求人通融我入城,我在城外生死随意。”
女子说着便朝着狸珠下跪。
狸珠未曾应声,他察觉出女子肚里一团血水,说是死胎,却依旧有心跳声,兴许生下来会是鬼胎。
先不说城中严查,何以送女子入城,鬼胎若留下来,兴许会反噬其母。
“先生,此番我倒是想问问你的意见,”狸珠看向车夫道,“此女子肚中鬼胎,兴许她尚不知情……你如何看?”
“……”隔着斗笠,车夫的目光似有若无,沉吟了一番,回复道,“我并非修士,此等难题不应问我。小公子但凭心迹。”
“如此,甚好。”
狸珠俯身,他和女子持平,对女子道:“姑娘,你腹中鬼胎不可留,现下两个选择……一,我为你除了鬼胎,可通融你入城。二,为你留下食物和药物,你在城外将此胎儿生下来,若你执意要它,便不可踏入人城。”
“……你怎知是鬼胎?我肚中胎儿我日日能梦见他同我咿呀学语……我怎知你并非骗我。”女子低声言语,往后闪躲,并不信任他。
如此便是凡间诸多因果之一,救人浮屠,未必会受到感恩,兴许会被反噬。
狸珠并不受这些桎梏,他对女子道:“如此,我没有办法证明,只看你选择,若你执意,我自不会平白帮你入城,不会放邪祟进入。”
“还望姑娘莫要责怪我。”
女子当下眼眶便红了,对他道:“是不是鬼胎……生下来才知晓,为何不能让我入城,若生下来之后他是鬼胎,到时任凭处理便是。”
“如此,未尝不可,我可以为姑娘写一封信,若是此地城主情愿,到时姑娘前去便是。”
这便是折中的办法,狸珠当真写下来一封信,命城中士兵送给城主,他出示了令牌,以明镜台弟子的身份。
顺带着为女子留下了药物与食物。
“小公子既已知晓她腹中鬼胎,为何不直接为她除去?”车夫问他道。
“若是不问她的意愿,我为她除去,岂不是只凭自身心迹。”
“因我会法术为修士,所以能不过问她替她处置,虽说结果是好的,但兴许并非她情愿。”
“我觉得不应如此,”狸珠说,“何以为之,借由好意,如此将自身意愿强行加在他人身上,岂不是另一种强迫。”
“按照小公子的说法,若有人想要往非利之地,自甘堕落,岂不是也要纵容任由。”车夫缓缓问道。
“………”狸珠,“并非如此,若是我,我兴许会好言劝说,若他依旧如此,便纵容许之,日后除之便是。”
“还有一事,先前未曾告知先生。”
“纵容许之,自然是有其能力,比如可看穿对方。”
一把银剑悄然无声地出现在车夫颈侧,狸珠眉目清明,他翻转长剑,长剑之下出现一道悄无声息的黑雾。
“我先前已见神佛,万千鬼相再难入眼。”
话音落下,狸珠一剑了之,车夫在他面前倒下。
“啪嗒”一声,剑刃只沾染些许黑雾,车夫的身形消失不见,一只木头雕刻而成的傀儡小人儿掉落在地。
狸珠收了剑,他俯身捡起傀儡小人儿,雕刻的无面男子,只能看出来刀功了得。
自从随车夫一路,一路多为试探,碰到的邪祟次数多的巧合,好像刻意让他遇见。
“……”倏然,他察觉到依稀有一道无形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转身向后看去。
身后什么也没有,如同错觉,狸珠却知晓他的直觉不会出错。
……
接下来他驱车自行前往江州,路途之中碰到邪祟的次数少了许多,只是越往南,邪祟似乎越厉害,此地百姓几乎闭门不出。
城池之间各不通行,诸城避难,只有修仙弟子结伴而出。
他不由得有些担心薛遥那边,看来南方要比北方乱一些,离州又在最南,和瑶州比邻。
白天赶路,夜间偶尔会停下来休息。
狸珠杀了对方的一个替身,傀儡小人儿他觉得晦气,路途之中扔掉了。自从感觉到窥伺目光的那一日起,总是不经意间便能察觉到。
似有一道无形的目光,隔着半空在注视着他,穿透他肌肤每一寸,观察着他的行为举止。
狸珠感到不适,却无可奈何,若能做到如此,想必修为比他高。
修为比他高的邪祟,不说几位鬼王,若是鬼魅魍魉成型,必定是十分棘手的存在。
十日之后到达江州。
狸珠在抵达之前已经写了信回去,给秋落锦和宋阿姊,那边没有回信,他担心江州出事,紧赶慢赶,因为路途之中的邪祟,还是耽误了。
“可是狸珠公子?近来夫人病重,小公子的信已经收到了,夫人命我前来迎接小公子回府。”
江家派了人过来,如今是梅雨季,今年的莲花开的不好,江州大片的荷花枯了尽数,河堤的淤泥上泛,堆积在岸边。
狸珠随人回府,领他的童生脸色苍白,在踏入江府时眼底隐约带着畏惧,狸珠看在眼里,他未曾出声询问,只跟在童生身后。
“我奶娘呢?她如今在何处?”狸珠问道。
“小公子说的是宋阿姊吧,宋阿姊一年前被送到乡下,小公子若想去看看,晚些我带小公子前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