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内灶台边安心煮汤的流云扇有一瞬间感到莫名其妙的杀意。
流云扇不由得摇摇头,嗤笑自己混江湖太久,太过谨慎小心,连青山村里不见外人的淳朴村民都能怀疑。
真要论怀疑,青山村的伊村长当属第一。伊村长暂时未瞧出问题,流云扇便暂且按捺住心底的种种疑虑。
话虽如此,但是当流云扇把野菜汤端上桌之后,他仍旧从袖中掏出一枚银针,捏住针柄,把针尖放入野菜汤里试毒。
须臾,银针未有变色,流云扇方安心地端碗喝汤。
流云扇一面喝汤,一面四下环望。
许是因为青山村的屋子都是平房,村民家家户户都养狗,防止盗贼撬锁攀墙而入。
除此之外,青山村淳朴的氛围令屋子里的器具摆放布置相当大气,不仅衬得屋中宽敞明亮,而且能够一眼望到屋子的尽头,毫无曲折拐弯之处,令流云扇难以寻到适合藏匿之地。
流云扇想到此处,不由得思考起来:是翻过后墙偷溜去后山搜查夏荷姑娘的下落?还是提前告之村长,光明正大的前去后山寻找夏荷姑娘?
不待流云扇选择好偷溜还是光明正大,院门忽然传来“叩叩叩”的敲门声,以及一道清脆嘹亮的女音:“男娃子——在嘛?我是你隔壁邻居伊婶儿,给你送被褥来咯!”
流云扇余光瞥一眼硬梆梆的木板床,当即起身走到院里给伊婶儿开门。
院门打开之后,一名三十余岁、风韵犹存的俏娘子正以臂弯夹紧被褥,明眸一眨一眨地望向流云扇,谈吐间露出贝壳般的皓齿:“娃子接好被褥,婶儿不入屋替你捯饬嘞。”
流云扇面含浅笑,接过伊婶儿递来的被褥,客客气气道谢:“晚生谢过伊婶儿。”
正在放松胳膊的伊婶儿闻言,顿时面皮一红,连连摆手,连称呼都文雅几分:“不敢!不敢!算不得甚么大事!公子能用到便好。”
流云扇状似不经意道:“伊婶儿与伊村长都姓伊,莫非是伊村长的女儿?”
岂料,伊婶儿听罢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老村长的女儿。村里的人都姓伊,难道都是老村长的儿女儿孙不成?”
流云扇装作不好意思地低眉垂眼:“是晚生误会,请伊婶儿不要恼怒。”
难得一见的俊俏公子如此有礼貌的道歉,伊婶儿当即把流云扇的胡乱猜疑抛之脑后,转而提醒流云扇:“不恼怒!我哪会因这么一点儿小事便恼怒公子?只是公子切记,千万别在老村长面前提他的女儿啊!”
许是瞧出流云扇面上与眼神里的困惑不解,伊婶儿突然放低声音,小声解释道:“村长的女儿被村长的干儿子拐到村外哩。数年之后,有一女婴被放到村长家门口,村长便把她当孙女养大。岂料,孙女长大之后,村长的干儿子恰巧回村,把村长好不容易养大的孙女也给偷走哩。”
流云扇微微颔首,表示已经知道个中缘由,不再多问伊婶儿关于青山村的其他事情,而是道谢:“晚生明白伊婶儿的担忧,定不会做出如村长干儿子一般的狼心狗肺之举。”
伊婶儿连连点头:“是极,是极。我一瞧公子,便知公子不是那种白眼狼。”
伊婶儿话到此处,不好意思地抿唇垂眸无声浅笑,愣是将昏黄静谧的青山古村衬出些许柔情。
可惜,这股柔情未持续多久,便被伊婶儿亲自打断:“今日天色已晚,婶儿不与你废话咯,公子有啥需要敲响左边的院门便是。”
流云扇点头应下,目送伊婶儿入得旁院之后,方怀抱被褥回到自己的屋内。
少顷,流云扇铺好被褥,洗刷完锅碗,却未躺倒在喷香暖绒的被褥里睡觉,而是点燃一根白烛,又从袖中掏出一枚小巧精致的稻草人。
流云扇布置好稻草人的位置,令旁人从屋外窗边望去是一道端坐在桌边读书的影子。继而施展轻功翻窗翻墙而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青山村的后山。
流云扇以防遇到夜间巡山的青山村村民,索性施展轻功跃上枝叶茂密的树端,在树端上穿梭腾挪,以期寻到青山古村的墓地。
若无意外,夏荷姑娘应当将伊寒蛊师的遗骸葬在青山村的墓地里。
月光洒落在夜晚的林间,阵风不时穿过枝叶,掀起窸窸窣窣的低语。蝉鸣吟唱,伴随流云扇的跃动此起彼伏。
流云扇施展的轻功长风万里,在山风的相助下,愈加迅速,令流云扇宛如天际的白云抑或山间的清泉。
大约一刻之后,流云扇竟然出现在伊村长的后院围墙上。流云扇屏息凝神,望向包裹在绿油油毒雾里的后院——
但见伊村长家的后院里根本未种有蔬菜,仅一棵参天槐树茕茕孑立,块块墓碑伫立在槐树附近。
流云扇不由得胡乱猜疑道:莫非伊村长的干儿子是伊寒蛊师,伊村长的孙女是夏荷姑娘?
流云扇为探明真相,不由得施展轻功落到参天槐树的枝干上。
然而,陷入深思的流云扇未注意到脚踩的树枝背面正爬向他的毒蝎。
“嗯……”流云扇闷哼一声,低头便见不知何时爬到他脚边的毒蝎,朝他脚踝处狠蜇一下,顿时刺破流云扇的裤腿,伤到流云扇。
无论是流云扇乍然受伤的情况,还是流云扇突然发出的闷哼声,都令流云扇不能继续待在此地。
流云扇抬手“啪啪”两下点住穴道,防止蝎子有毒,蜇伤他之后毒素在体内蔓延。继而施展轻功,趁突然响起的犬吠尚未惊醒村民之际,速速回到自己的屋内。
流云扇甫一翻窗入得屋内,便迅速收起摆在桌上的稻草人。与此同时,流云扇匆忙的扫视一眼屋子,未见到任何异样,当即轻舒口气,放下些许紧绷的心神。
流云扇从衣襟内掏出一本讲述风俗人情的薄书,装作认真研读的模样坐在桌边。实则暗中运转内力,把方才点穴时禁锢在腿侧经脉里的毒素彻底逼出体内。
许是担忧村民已经被犬吠惊动,流云扇一时心急,额前不禁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幸而流云扇未愈慌愈错以至于走火入魔,赶在伊村长率领村里的青壮汉子敲响院门之前,把毒素彻底逼出。旋即以外化的内力裹住毒素,挥袖掷出窗外。
窗外的野菜地因流云扇掷出的毒素冒出一股青烟。
立在窗边的流云扇见状,当机立断以内力裹住旁边的泥土,覆盖在被毒素侵蚀的菜地上,随即闭紧窗户,步入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