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靖缓缓睁眼,意识清醒过来,见自己如今正躺在舒适的软床上,而非燕山林间,想来是被赶到燕山的天一阁官员救下。
思及燕山发生之事,韩靖顾不得调息休养,立刻下床,推门而出,欲告之白同尘真相。
韩靖独自穿过被两面高墙相夹其间而显得逼仄的宫道,步入天一阁议事堂内,白同尘与天一阁众官员恰巧正在商谈如何逮捕流云扇。
韩靖当即脱口而出,打断天一阁众人不靠谱的推断:“白阁老,韩某在燕山时偶遇第一公子与流云扇,从他二人口中得到线索,流云扇只是流云扇,不是第一公子。第一公子实则是子夜伞。”
“子夜伞?!”在场天一阁官员,包括白同尘在内,无不露出惊诧之色。
“且慢——”白同尘率先回过神来,略显狐疑地上下打量韩靖几番:“倘若真正的第一公子是子夜伞,与子夜伞少时相识的韩靖大人怕不是亦有嫌疑?”
白同尘此话一出,天一阁一众官员望向韩靖的目光瞬间微妙起来。似乎韩靖稍有异动,天一阁一众官员便会齐力而上,逮捕韩靖。
韩靖担任宫内刺客多年,岂会察觉不出眼前官员的细小微末变化,顿时出言解释:“当年我初出任务,被目标暗算重伤,恰巧被真正的子夜伞救下。我伤好之后,去寻真正的子夜伞报恩,未料真正的子夜伞早在我养伤期间被仇家害死。当时,第一公子恰巧途经事发之地,便借下子夜伞的身份,伪装成子夜伞的模样,与我结交。”
未免白同尘与天一阁官员继续讯问不必要的问题,韩靖扯出流云扇:“白阁老与诸位大人倘若不相信韩某所言,不妨请流云扇前来一叙。”
韩靖说得是“请”,而不是“逮捕”。
白同尘沉声道:“老朽当然想如韩靖大人所陈述的一般,请流云公子来天一阁一叙。只是,逮捕流云公子的布告已经张贴出去,此刻出尔反尔,怕是容易动摇民心。”
韩靖听罢白同尘的拒绝理由,不禁眉毛拧紧,沉声质问:“难道一错再错,便不会动摇民心吗?!”
面对韩靖的此番质问,天一阁官员里有人垂眸羞愧,有人恼羞成怒瞪视韩靖。
唯独白同尘不羞不恼,缓缓开口:“非是一错再错,而是将错就错。”
韩靖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眼眸一转,讯问白同尘:“白阁老已经想出逮捕第一公子的计划?”
白同尘轻捋长须,胸有成竹道:“既然韩靖大人被第一公子重伤,本官便派人传出风声,韩靖大人已被天一阁逮捕,本官不相信韩靖大人所言,欲拷问韩靖大人。想来如流云公子这般公正之人,必不能忍受韩靖大人被天一阁当作犯人对待。”
“如此一来,只待流云扇潜入天一阁内救走韩某时,围困住流云扇即可。”韩靖若有所思道。
白同尘叮嘱韩靖:“以流云公子的轻功,他定能在天一阁的屋檐上来去自如,探查流言是否属实。近几日需得劳烦韩靖大人暂居牢狱,以免流云公子察觉异样,无法引蛇出洞。”
韩靖微微颔首:“好说。”
商谈完毕,白同尘派出四名天一阁官员陪同韩靖前往天一阁内的牢狱。
传出韩靖被关入天一阁牢狱内的消息当日,流云扇正追在第一焽身后,欲劝说第一焽放弃前去皇宫刺杀当今天子。
可惜,第一焽曾经扮作子夜伞时展现出的轻功非是她真正的水准。待到第一焽回归第一公子的身份时,纵使流云扇一路施展长风万里,也难以追上第一焽,理所当然地无法跟踪第一焽的来路去处。
第二日,流云扇施展轻功潜入皇宫,飞到韩靖在皇宫内的居处,欲探望韩靖的伤势,顺道从韩靖口中套出些许宫内布防的线索。
岂料,流云扇未寻到韩靖,而是在皇宫屋顶偷听时得知韩靖被天一阁救走之后,天一阁竟然未相信韩靖的说辞,欲审讯拷问韩靖。
流云扇当即面色一沉,施展轻功离开皇宫,朝天一阁飞去。
行至半途,流云扇忽然顿住步伐,宛如醍醐灌顶般朝天一阁的反方向行去:“姜还是老的辣,险些栽在白阁老手里。倘若韩靖大人当真出事,韩靖大人的同袍怎会坐视不理?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流云扇施展轻功重返燕山,随意寻一棵古树,在交错纵横的枝叉间歇息打坐,丝毫不去理会韩靖与白同尘的陷阱。
第三日,流云扇本欲继续待在燕山与白同尘比较耐心,未料第一焽再度回到燕山。
当流云扇望到远处一团白雾飘至近前,不禁奇怪道:“第一姑娘不去打探皇宫内的机关暗器布防,前来此地有何贵干?”
第一焽立在树梢上,望向不知名的远方:“大宗师可能与火铳火炮一战?”
流云扇应是知道自己无法抓住第一焽,又猜到第一焽不欲伤他,故而悠哉悠哉道:“我以为如第一姑娘这般天下无敌之人,应当不会考虑败于火铳火炮之事。”
第一焽坦然心迹:“我欲杀死梁淳,非是与梁淳同归于尽。”
流云扇听罢第一焽的解释,被第一焽口中的梁淳戳中心底旧伤,不由自主地为第一焽分析起来:“火铳火炮是近十余年与外商交易时的造物,史书典籍里确实未记载过大宗师与火铳火炮相抗衡一事。”
“但是,倘若在下所料不错,第一姑娘早在金银海时便仔细观察过火铳火炮的威力,心里应当已经有了判断。”流云扇话一出口,便蓦然想起丹巴沙漠里偶遇子夜伞的情景。
如今想来,皆是第一焽有意为之。
第一焽倒是未如流云扇这般思绪跳跃,忆起丹巴沙漠之事,仅是平静地陈述眼前之事:“我有论断——大宗师境之上可有其他武学境界?”
流云扇被第一焽问得愣怔一瞬,旋即想起关山月的历任掌门。
流云扇思索良久,方缓缓开口:“我不知。不仅我不知,想必天下的宗师境武者与曾经的大宗师境武者皆不知。”
流云扇听出第一焽话中的深意,遂试探地讯问:“莫非第一姑娘已经达到大宗师境巅峰,如今正面临突破大宗师境的瓶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