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闲跟着叹了口气。
郑辉一拍额头道:“我又糊涂了,本来劝你,结果自顾自发牢骚。”
“都是自家人,牢骚两句多正常。”李清闲温和地笑着。
“谁说不是呢!对了,家里怎么样,姨母姨夫那边不生分吧?”
“姨母一家和我家隔壁十多年,关系一直很好。”李清闲道。
“行,有家人照顾就好,以后家里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招呼我一声。对了,你还在研究命术?”郑辉促狭一笑。
“我不跟你们聊这个,每次说我要当命术师,你们就取笑我。”李清闲一脸无奈。
“哈哈,那就不聊。别逞强,不行就再躺几天,等身子好了再跟我去巡街。”郑辉说着站起来。
李清闲斜斜挑眉,道:“郑队你瞧不起谁呢?我李清闲是躺着的人吗?”
郑辉笑骂道:“混账小子,和刚见面的时候一样皮。现在还记得你当时的样子,读书人装得挺像,把我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真是读书人。”李清闲一脸正色。
“呸!”郑辉笑骂道,“夜卫里能藏住什么?后来我一查才知道,你小子不知道在街上野了多少年,等李大人回京,才老老实实进书院。结果倒好,经义文章一塌糊涂,最后李大人气得不行,不得不让你转武修。一验资质,大门大族不收,在小武馆练了半年没起色。李大人又送你修道,资质达不到任何宗门的最低要求。你父亲堂堂儒家正统,总不能送你去修邪傀妖,他又不喜你修命术,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找人安排进夜卫。还跟我装读书人?来,写几个字瞧瞧,就你那狗爬的字,还不如我呢。”
李清闲嘿嘿一笑,脸不红心不跳,道:“街上的规矩,吹牛不犯法,但能壮胆。”
“走,李大胆,去院子里走走。”郑辉笑道。
李清闲点了一下头,跨过门槛,走进院子。
晨光照耀,天空湛蓝,绿树包围的院子空气清新。
土黄的硬地在院子里铺开,院子南北两侧共有十间住舍,东面是大门。
西侧散落着石锁、石担、长棍等物,六七个人在呼呼喝喝,打熬身体。
白石围成的井口边,哗啦一声,一人举起木桶一翻,凉水迎头浇下,随手一挥,木桶落井,发出空洞的响声。
旁边四五人正聚在一起,一边用毛巾擦身,一边说说笑笑。
还有人穿戴整齐,站在院门口闲聊。
李清闲扭头看了一眼队正郑辉。
他的衣服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自己的衣服只是边缘绣着寸许宽的锦纹,郑辉的官服全身着锦,绿底连枝纹,在一干深青衣衫中格外醒目。
胸前四四方方的补子上,绣着白马踏河纹样。
从十品武官补子。
郑辉右手搭在腰间革带上,道:“清闲,今天你要是巡街,老老实实跟着我。哪怕发生天大的事,也不准动手,不准像上次那样,听到没?”
李清闲伸手摸了摸左侧下巴处浅白色的淡伤痕,笑道:“行,这次我听郑队的。”
“上次李清闲是真虎啊,”高高大大、白白胖胖的于平说着,抛过来一个桔子,一边擦嘴一边说,“为了给你补身子,我豁出去这张帅脸,从王大厨手里讨的。本来两个,路上让猫叼走一个。”
“谢了,兄弟。”李清闲笑着接过,晨光下的桔子鲜艳明亮。
第2章 望气术
队副韩安博走过来,看了一眼于平被桔子汁染黄的指甲,笑了笑。
“上次可真险,我眼睁睁看着那个十品的匪盗劈过来,离你脖子就这么近,刀刃都已经划破衣领,”韩安博伸手在左肩比划,“幸好郑队挥刀砍向那人脑后,逼得那人收刀,这才救你一命。现在想来,那一刀轻则卸掉你左膀子,稍微重一点啊,脖子上准多一个碗大的疤。”
于平伸手摸摸自己脖子,道:“当时可真险,换成我,得换条裤子。”
韩安博道:“无论怎么样,小李你得感谢郑队。为了救你,郑队被那人一个戳脚蹬在肚子上,肠子差点断了,半个月才好利索。”
李清闲忙道:“谢谢郑队,等我手头宽裕了,一定登门拜谢。”
郑辉脸上绽放灿烂的笑容,左手插腰,右手一摆,道:“嗨!都是自家兄弟,登什么门拜什么谢。你比我家大官还小两岁,救你就像救自己孩子,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孩子不救?你呀,好好学武,好叫李大人在天之灵安息。我对李大人那是一万个佩服。我这辈子最大的念想,就是晋升九品,佩上铜鱼袋,挂上环纽铁印,不像现在,只能挂个自制牛皮袋装样子!李大人比我小五岁,却能晋升四品,佩挂银鱼鼻纽,羡慕啊。还有,你小子实在弱得不像话,都打不过我们家大官,等过几天……”
郑辉滔滔不绝,李清闲目瞪口呆。
另外两人相互看了看,抛给李清闲一个同情的眼神,悄无声息转身远离。
李清闲左耳朵听右耳朵冒,默默剥开桔子,掰出一半桔子瓣,递给郑辉。
郑辉说得神采飞扬眉,根本不接,李清闲只好一瓣一瓣往自己嘴里送。
汁水丰盈,酸甜可口,唇齿清香。
不多时,于平在不远处怪叫道:“韩副队,张记羊汤生意那么火,会不会让人给赶走,再也吃不上了?”
“有可能。”韩安博一本正经回答。
郑辉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脸晦气转身。
“走,吃羊汤!”
郑辉一边走一边向李清闲伸出手。
“吃完了。”李清闲两手一摊。
“跟大官一样,也是个小没良心的……”郑辉小声嘟囔着,大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