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对战,漆饮光毫无疑问地输了,当他认赌服输地抖开自己裹覆着五色神光的尾羽时,他清楚地看到神女殿下缓慢睁大的眼眸。
她的瞳仁亦被他身上弥漫的妖气映照成了一片绚丽的幽蓝色,神情之间是毫不掩饰的惊艳和欣赏。
朗月台下聒噪的群鸟都闭了嘴。
漆饮光至今都还记得,她走来他身边时的神情,那般着迷,轻轻抚摸着他的羽毛,毫不吝啬地夸赞,“你确实很漂亮,让我都心生嫉妒了。”
漆饮光被她抚摸得晕晕乎乎,稀里糊涂地被拔掉了一根尾羽才反应过来。
从那之后,他每一次看见沈丹熹把玩他那支尾羽,他都会格外紧张,想尽了办法加固上面的妖气。
一直到现在,他都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却不曾想,原来她早就见过了他的真身羽毛。
五色神光从他身上褪去,便像是褪尽了浑身华丽的衣冠,将他丑陋的真身赤条条地暴露在她的眼中,漆饮光完全放弃了反抗,就这么闭着眼躺在软榻上,透出一股生无可恋的颓丧。
要不是他动弹不了,他甚至想将软榻啄个洞,把头埋进去。
他紧闭着眼,不愿去面对当下的处境,其他的感官却紧绷到了极致。
漆饮光能感觉到身上之人拂来面上的呼吸,沈丹熹放下了他的头发,冰凉的发丝落在脸上,从脸颊滑落,紧接着她的指尖便跟随着滑落的发丝抚上他的眉,然后一点点往下,停在他颤动不停的睫毛上。
“为什么要遮掩?你现在的样子明明也很好看,像雪一样干净。”沈丹熹不解道。
比起他乌发浓颜的样子,现在的漆饮光有种剔透的美丽,像昆仑山巅上纯净的冰雪,皮肤底下透出的红,便像是雪下压着的桃花瓣。
桃花和雪是无法同时出现的,但在他身上却可以。
沈丹熹不知他们鸟的心理,不理解他为何会因为这样美丽的原身而自卑,但她并不勉强他,想了想,说道:“当然,如果你当真如此介意我看见你现在的样子,我可以闭上眼睛,等你重新用妖气染上颜色?”
她说完之后,许久都没有了动静,只有轻柔的呼吸一下一下拂来他脸上。
漆饮光终于忍不住抬眸,近距离看到了她紧闭的双眼,纤长的睫羽在眼下投出两道月牙状的阴影。
他的心跳快了一些。
沈丹熹感觉到了,眼珠开始不安分地滑动,“你染好了么?”
“没有,我现在……”漆饮光视线滑到她的唇上,闷声道,“不行。”
他的五色神光来源于魂上的雀火,雀火的根基是那一簇涅槃火,涅槃火无了,他灵台神府里的雀火也跟着熄灭,五色神光自然也消散干净。
否则他也不会那么惊慌失措地逃跑。
沈丹熹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殿外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鸟羽扇动的扑棱声,争吵和打斗的声响,一起乱哄哄地涌进来。
熹微宫上的宫禁终究是被这一群鸟卫用蛮力砸开了,神羽卫们拼死冲入主殿,大叫道:“少主!你没事吧!属下来救您了!”
昆仑侍卫紧随在后,“这是神女的主殿,你们不要太过分!”
喧闹中,已有无数人影出现在了门口,沈丹熹感觉到被她按在软榻上的身躯又紧绷了起来,她抬手抓住窗下垂挂的帷幔,用力扯下。
深青色的窗幔落下,将软榻整个罩在其下。
沈丹熹掀开一点帷幔,坐起身来,眯眼看着外面闯入的众人,冷声道:“出去。”
神威从她身上扫荡出去,不分昆仑侍卫还是羽山侍卫,皆被神威压迫得半步都再进不了,曲雾看到安然无恙的殿下,心中松了口气,领着昆仑侍卫俯首,“殿下息怒。”
神羽卫的头领硬着头皮道:“神女殿下,请问我族少主……”
他话没说完,帷幔底下传出一个愠怒的声音,“滚!”
神羽卫的人顿时沉默,目光疑惑不解地在那深青色的帷幔上转一圈,麻利地撤退了。
主殿里面重新安静下来,沈丹熹看向深青色的帷幔,没有揭开,沉吟问道:“你说你现在不行,是因为你把……”
漆饮光打断她道:“劳烦殿下把灵网撤开吧,我的手臂已经麻了。”
沈丹熹想了想,隔着帷幔点在他胸口,将灵网收回,“但你不要跑,我还有话要与你说。”
灵光在帷幔下流动,重新变作一枚尺长的玉简回到沈丹熹手中。
沈丹熹等了片刻,见软榻之上始终没有动静,终于伸手掀开了帷幔。
帷幔底下哪还有什么鸟,连一根鸟毛都没有,在沈丹熹收回灵网的那一瞬间,漆饮光就跑了,甚至为了迷惑她,还故意留了一缕妖气撑起帷幔。
她这一掀开帷幔,那一缕妖气流泻,帷幔整个都软塌了下去。
沈丹熹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对着空寂的软榻骂道:“漆饮光,你最好躲到天边去!”
她话音未落,表情微变,丢下了手里的帷幔,身化流光往浮玉台而去。
第74章
沈丹熹自涅槃火中死而复生, 历生死一劫后重获生机,四水女神也因此而苏醒。
浮玉台上封禁百年的结界撤散开,属于女神的神力随着河水、赤水、洋水、黑水这四大长河流经昆仑每一个地方,使得正处于风雨飘摇的昆仑因此安定了许多。
从姒瑛自鸿蒙水鉴中出来开始, 沈丹熹便一直寸步不离地跟随在母神身边, 她有太多的话想要对母神说, 却不知从何说起,临到开口之际却只剩酸涩的哽咽堵在喉咙口。
姒瑛挥退了所有人,只剩她们母女二人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