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公馆内的别墅间隔宽敞,院落之间私密性极好,因而环境也更加静谧清幽,得到许可入内的计程车在空道行驶了几分钟,一栋象牙色的私家住宅映入眼帘。
孟以栖付钱下了车,车尾灯的光悠然远去后,她终于揿响了闸门边的按铃。
十月里的晚风俨然寒意逼人,月光也清冷地罩在目光所及之处,窄门两旁的暖光灯里时不时落下几片斑驳的梧桐,于朦胧的月色里弹出清脆的声响。
单侧的通行窄门开了。
沿着前院里的灯辉踏上鹅卵石阶,孟以栖预备二次敲响家门之际,入户的大门忽而从内向外推开,身着单薄衣裤的人正站在灯火通明里,下半张脸刻意地蒙着一个医用白口罩。
来之前,孟以栖早已在心里一番建设,有人作天作地作得人心不安,她必然也有一箩筐奚落的话甩给他,可是看见他眼底里遍布的红血丝,以及蒙在口罩里抑制不住的咳声,满腔浮躁正慢慢被他后面的话平息下去。
他清咳了几声问候她,“不介意我这样接待你吧?”
“不介意。”反正她也不是专门来看他的脸。
杨靖安给她拿了一双粉色棉拖,有人本来没想换鞋子,可在他形同质问的眼神里不得不脱下鞋。
有别于东院的小洋楼,公馆这处的房子空间开阔,整体装潢更较为现代化,挑高的设计以至于说话都得用点力气。
岛台上散落了一堆医药物资,孟以栖正准备交代杨靖安,然而有人却始终与她保持着最远的距离,她不得不大声问他,“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看好文请到:2 w 8 9.c om
抱着靠枕躺在沙发里的人有气无力地回话,“不是你说的不想看到我?”
竖着耳朵的孟以栖顿时一肚子气,立马丢手要走,“好,那我走了。”
有的人即便可怜也不值得同情,连忙跳下沙发走去玄关挡住了门,口里向她示弱,“好不容易过来一趟,至少也喝杯茶。”
面色紧绷的人转身回了厅里,也正经口吻告知某人,“妍妍很担心你身体状况,我姐姐怕她传染不肯她过来,所以我代劳了。妍妍叫我叮嘱你按时吃饭吃药,多喝水,睡觉不要踢被子,不要总是抽烟喝酒,别仗着年轻就挥霍无度,小毛病都是从每一场拖延里累积下来的,作践自己身体小心反噬的一天。”说了这么多,身后也没个响应,孟以栖有点不耐烦,“杨靖安,你听到没有?”
神不知鬼不觉的人忽然变出一杯热茶端来她手边,又走到岛台对面无精打采地趴坐下,眼波平静地盯着她有半晌才开口问道:“这是书妍的叮嘱,还是你的?”
“都有。”孟以栖面色严肃,“你为什么要这样折腾自己?”
“为什么你不懂吗?”趴着的人挺直了腰背。
孟以栖简直觉得莫名其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就当我想惩罚自己好了。”坐在旋转凳上的人忽而垂下了头,“你一天不肯亲口说原谅我,我就一天不能心安理得地活着。”
原谅他什么,孟以栖当然晓得,只是她难以做到轻而易举带过某人的肆意妄为,好似那晚所受的一切都应了她的默许。
“你这跟逼我有什么两样?”
“怎么是逼你了?”他不以为然地抬起头来,直视着胸口起伏不定的人,“除非你自己担心我,不忍心看我折磨自己,否则我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所以,不管她借用什么正当理由过来,都无疑坐实了担心他的初衷,哑口无言的人气得拿手里的药盒子丢他,有人纹丝不动地应承着她突然爆发的脾气,也当作无事发生捡起地砖上的药盒子问她,“孟医生,这个药怎么吃?”
“和在酒里边抽烟边吃!”
杨靖安乐笑了,“就这么希望我死?”
“你倒是死一个给我看看?”没好气的人撑着岛台来抢他手里的药盒,用从包里取出的蓝黑签字笔标注好了服用量与次数。
速战速决收回笔的刹那,有人指去角落里的盒子问,“这是你买给我的?”
她头也不偏地收拾着东西,“无花果是妍妍买的。”
“你要不要看看我指的是什么?”他指的明明是一盒积木玩具。
不打自招的人下意识去找墙上的挂钟位置,可有人却没给她借故离开的机会,口里托词,“孟以栖,看在我曾雪中送炭的份上,也看在你把我当家人的份上,煮点东西给我垫垫肚子,不过分吧?”
目视一圈,孟以栖没看到外卖盒子,倒是如师姐所见所闻,空酒瓶子随处可见,烟灰盘里也都是烟头,她本能地反感不说,也忍不住来骂他,“杨靖安,你是我见过最作死的男人了!”
有人不反驳,讨巧地承认了,“作了一天什么胃口也没有,胃现在饿得快要疼死了。”
看在曾经雪中送炭的份上,也看在家人的份上,孟以栖都做不到扭头一走了之,勉为其难道:“家里有面条吗?可以给你煮一碗。”
“不吃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