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色的灯光洒在身上,傅南岸的背影是高挑的,池照的脚步一顿:傅教授
是池照吗?傅南岸把书签夹进书中,执着盲杖转过身来,语气是放松的,又来帮我敷眼睛?
傅南岸额侧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一路上池照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他也没再添新的伤口。但要让池照不去找傅南岸那是不可能的,凭借着之前在眼科实习的那点经验,池照自告奋勇要帮傅南岸敷眼睛。
刚开始的时候傅南岸肯定是不同意,说没必要,一个瞎子再说保护眼睛还有意义吗?但池照不是这么想的,傅南岸的视力并没有完全消失,微弱的光感也比瞎了要好,这样的眼睛其实是最需要保护的,因为它更脆弱。更容易受伤。
热敷可以帮助放松眼周的肌肉,促进血液循环,确确实实是对眼睛有好处的,哪怕是对视障人士也一样,池照去找了傅南岸好几次,言辞恳切句句动人,傅南岸总算是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给我敷眼睛我可给不了你任何好处。傅南岸半打趣似的说,要是打这主意你趁早别想了。
池照摇了摇头:我也没想要您给的好处。
有些实习生和带教老师混熟了会得到优待,出科考试放放水什么的,但池照确实没有抱着这个心思,他在眼科实习过,知道傅南岸这种情况其实更有保护眼睛的必要,万一以后真的医疗进步了,好的眼睛条件就是最大的底牌。
进了房间,池照把杯子里的热水倒入盆中,再加入适当的凉水,他把毛巾浸在水里泡得热乎乎的,然后拧干了搭在傅南岸的眼睛上面:这个水温可以吗?会不会烫?
温热的毛巾接触到皮肤是很舒服的,连带着心底也是妥帖的,傅南岸双眼微闭半躺在椅子上,说:辛苦你了。
池照摇摇头,敷好毛巾后在旁边找了个凳子上坐下:不辛苦。
你刚刚是和赵婶出去的了吗?傅南岸闭着眼睛问他,吃饭的时候没听到你们两个的声音。
不得不说傅教授的感觉太敏锐了,竟然来这点都能注意到,池照解释道:是出去了,她说觉得自己的外甥有点心理问题,想问我们能不能帮她。
池照复述了一下那个叫元良的孩子的状况:赵婶儿点名想要找您看,我让她明天带着孩子去凌河村找我们,应该可以吧?
这是我们的职责,傅南岸顿了一下,又问,她点名要找我?
池照点头说是,又见傅南岸微微一笑:是听了你讲的故事,对我改变印象了?
没想到傅南岸会提起这事儿,池照的脸上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我、您、我就是
池照支吾着解释,生怕傅南岸觉得自己是个偷窥别人生活的变态,傅南岸没想到他会这么紧张,收起逗趣的表情,语气缓和下来:别多想,我不是要责怪你的意思。
傅南岸说:我是想跟你说声谢的。
池照一怔:谢我什么?
傅南岸笑得很温和:你看,如果不是你的话,赵婶也不会这么快就相信我,不是吗?
傅教授一直是这样温柔的人,三两句便化解了池照的尴尬,其实池照知道赵婶能信任傅南岸更多的是因为刘叔的例子让她看到了效果,但傅南岸的话还是让他心底甜丝丝的,原来他也帮到傅教授了吗?
和傅教授聊天是很舒服的,池照原本拧巴着不敢说的情绪也放开了,他注视着傅南岸,终于把一直以来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教授,那些都是我的真心话,我真的觉得您是个特别厉害的人,我很喜欢您。
谢谢,这种喜欢是不含有情欲色彩的,是那种学生对老师的景仰与爱戴,傅南岸回答说,你也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
刘叔做的晚饭温暖了心理科医护的心腹,大湾村的义诊也拉下了帷幕,第二天一早,众人便出发赶往下一个村子凌河村。
凌河村靠近县城,是他们去过的几个村里面最大也最发达的那个,村子有公路,在县城闲置了很久的医疗车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心理科不需要做手术,但医疗车的环境比外面好很多,此时正是冬天,外面寒风瑟瑟的,穿再厚的衣服都能被北风冲透,但在车里就不一样了,窗户关着暖气开着,这就是个小小的世外桃源。
凌河村村民的整个教育水平也比前几个村子要高,至少不会对心理科避如蛇蝎,心理科的几个医生们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解决了不少村民们的问题,也算是没有辱没这次下乡的目的。
医疗车上的人还挺多,外面排起了队,傅南岸身边围着一大群患者,池照则负责维持队伍的秩序,又不时眺望着远处,等待着赵婶的到来。
忙碌的间隙,陈开济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池哥你找什么呢?
我找赵婶,池照想起陈开济还不知道赵婶的事儿,跟他解释道,赵婶说想带她外甥过来看看,咨询一下。
赵婶儿?陈开济轻嗤了声,她之前不是还看不起我们心理科吗?
池照笑笑,说:观念总会变的。
你现在和傅教授说话都一个味儿了,陈开济啧了声,表情暧昧地打趣,怎么,昨天跑他屋里得他真传了?
这似乎是陈开济的新爱好,自打那天撞破了池照夸傅南岸之后就总开他俩的玩笑,之前池照还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和傅南岸聊过之后就放开了,傅教授都说谢谢了那他还怕什么?反正陈开济也不知道他会帮傅南岸敷眼睛,只知道他昨晚去了他的房间,于是池照随口说道:没错,昨晚在傅教授那里我可是学了不少。
学了什么?陈开济问。
池照眨眨眼:保密。
他的语气太坦荡了,陈开济反而没法再说什么,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阵训斥声,好像来自一位与他们同行的教授。
那边什么情况?
池照与陈开济连忙走过去看,一个小男孩低着头站在医疗车旁边,瘦瘦小小的,与他身上厚重的衣服很不相称,他手里拿着两根长长的钉子,身边的车胎则是瘪着的,明显是被扎破了。
被扎车胎不算太大的事,但就这么抓到了当事人肯定会觉得生气,钱教授气愤地拽着小男孩的手臂不许他走:你这小孩儿怎么回事?我可是亲眼看到你拿钉子往我们车胎上扎的,你可别想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