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筝和姜蓉也注意到了底下的动静。那会儿两人正在喝茶,突然就听姜蓉的丫鬟春分在那儿叫了起来:“小姐快看,底下有人打起来了。”
两位小姐便同时透过薄纱帘子朝楼下戏台看去。因戏还没开演,原本戏台上是没有人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滚出来两个人,正在台上大打出手。
看样子是两个男人,个头都不小,一个揪住对方的头发,另一个则挥拳头往人脸上招呼去。嘴里还骂骂咧咧个不停,引得所有看戏的茶客都探头往前瞧。
阮筝因在二楼离得远,一时看不清底下的动静。只是看这两人的穿戴应当也是有身份的人,两边还各跟了几个小厮,想上前将他们拉开却又近不得身,正急得团团转。
姜蓉忍不住撇嘴:“什么人啊,这般不讲道理,竟在人家戏台上打了起来。”
春分在旁边道:“看样子也是来看戏的。今日本是百花楼第一次在这茶楼里登台,不少人都盼着呢。这下倒好,今儿这戏怕是看不成了。”
阮筝本来还存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看那两人在台上就像两只斗鸡打得难舍难分,只觉得戏远不如这个来得好看。
结果一听到春分的话,她便愣住了。她抬头问对方:“你刚刚说什么班来着?”
“百花班。虽说是个新班子,但因为出了一个名角儿,如今风头正盛。听说不少人家都想请他们上门登台,祝个寿开个宴请什么的,当真是抢手。姑娘听过这个班子?”
阮筝当然听过,不过是在梦里。成婚那夜顾鸿拼死护着的那个戏伶,不就是这个百花班的人吗?她当时听顾鸿叫那男旦什么来着?
“你说的那个角儿,是不是叫钰文?”
春分连连点头:“原来姑娘当真听过他们啊,这个钰文听说是个男旦,唱念做打无一不精,身段好扮相也美,京里不少贵公子为见他一面一掷千金呢。”
姜蓉便去睨春分:“你知道得倒是不少。”
春分讪笑道:“奴婢也是听府里人说的,后院看门的张老头是个戏痴,对这些京城戏班子的门路摸得清清楚楚。奴婢都是听他说的。”
阮筝一听今日来的是百花班,顿时便生出点别样的心思来。按梦里的时间算起来,眼下顾鸿应该已经认识了这个叫钰文的男旦,今日又是他们班子在日升茶楼头次登台,那顾鸿会不会来捧钰文的场?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一眼底下还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突然觉得其中一人的身形与那顾鸿有几分相似。
这下她便愈发坐不住了,挑起纱帘走到二楼的栏杆处,探头往下瞧,想看清那两人的长相。只是两个男子缠斗得厉害,一时难分伯仲,所以谁都没松手。
眼见着打得实在不像话,茶楼里的人也都纷纷冲上戏台去拉架。混乱中不知发生了什么,像是被什么东西打到脑门,那两个缠斗的人同时停下了动作。就在两人恍神间,家丁和茶楼的伙计一拥而上,将他俩拉了开来。
只是虽然被拉开了,这两人嘴里的喝骂声却是不停。那骂声从一楼传来,清楚地传进了二楼宾客的耳中。
“姓顾的你个穷鬼,没钱就别跟老子抢人。”
“谁说我没钱,你小子还敢跟我争,你算老几。今儿我把话撂这儿,钰文迟早是我的人。”
“我呸,明明是老子先看上的。”
“就你这怂样他还会看上你?”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看你脸上这一处伤,往后留个疤丑得没法儿见人。”
两人跟三岁孩童似的,站在台上指手划脚地吵了起来。姜蓉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阮筝身边,探头看了两眼后便咦了一声,阮筝便问:“怎的,你认得他俩?”
“就觉得那个穿湖蓝绸衫的男子分外眼熟。”
她话音刚落青黛便接嘴道:“那不是南国公家的世子吗?”
阮筝早在他俩被拉开时便认了出来,只是没有吱声。此刻听青黛提起,才悠悠地添了句:“确实像是南国公府的世子,上回刘阁老家的菊花宴上他作了首诗得了个什么彩头,你可还记得?”
阮筝一说姜蓉便记起来了,那一次去的人多,其中不乏各勋贵世家的公子。那个顾鸿当时作了首咏菊的诗,因听说得了头筹,那会儿她俩被一众小姐妹拉着悄悄去前厅看过一眼。
只是没想到听起来也算有点才华的顾世子,竟会当众为个戏伶跟人大打出手。
姜蓉不解:“看他也是个读书人,怎的这么……不知羞耻。”
养戏子,还养的男戏子,说出去实在有辱斯文。
阮筝在旁不紧不慢地添了一句:“谁知道呢,只怕这诗文也不见得是真材实学。”
就像她那个二妹妹,每每拿着她的书画出去充门面,不知道的都当富平侯家的二小姐才情比天高,殊不知……
因顾鸿与人大闹茶楼,那天戏便没唱成。阮筝和姜蓉也没再待下去,相携离开了茶楼。
眼见她俩带着丫鬟下楼,一旁雅间内的韩逸轻声和封瀛道:“殿下,阮姑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