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朱砂痣刘恒很熟悉,几乎每天,刘恒都会看到那颗朱砂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同样的大小色泽,同样的位置。
而那个人,就是自己的儿子。
刘恒收起手机,发动车子离开。
到家的时候豆沙在睡午觉,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沙发里,鼻息呼哧呼哧动着还嘟着粉嫩嫩的嘴巴,怀里抱着最近新买的汽车玩具。
刘恒把外套和包扔在沙发另外一头,保姆从厨房里出来,和刘恒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
刘恒坐在沙发边上,抬手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小脑袋瓜,豆沙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身,把小小的圆溜溜的屁股对着刘恒。刘恒清冷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子温柔,他又宠溺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发,接着抬手,轻轻将小孩儿额头上有点长长的刘海拨到了一边,露出了光洁白皙的额头和娟秀的眉眼。
刘恒的食指亲亲描摹着儿子的额头、眉毛,最后停留在眉心靠左的那颗朱砂痣上。
豆沙刚刚生出来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他额心有一颗小痣,等长开一点了,小孩儿不是那么黑乎乎皱巴巴的,家里人才注意到他眉心有一颗长歪了的美人痣。刘家人虽然不赞同刘恒这种靠代孕生小孩儿的做法,但好歹刘家这一脉也没有断子绝孙,再加上刘恒生的又是个儿子还是个特别粉嫩漂亮的儿子,于是刘家人上上下下基本也都闭嘴了,没人再说刘恒什么。
刘恒给儿子取名叫刘续,豆沙这个小名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叫的,但现在刘家人以及身边的朋友都知道,刘恒有一个特别粉嫩漂亮的小儿子,眉心有一颗粉粉嫩嫩的朱砂痣,长大了一定是个祸害人的大美人。
豆沙小时候长得和刘恒有五六分相似,尤其是眉毛和鼻子,然而长大一些之后,刘家人包括刘恒都发现,小豆沙的眉眼开始长开,嘴巴下巴以及眼睛都不怎么像刘恒,但却是越长越漂亮,尤其是那双茶金色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怎么看都像是个小天使瓷娃娃。
刘恒父辈那一代人不说什么,但同辈的几个兄弟姐妹都和刘恒私底下提过,这小孩儿恐怕是长得越来越像他妈了,那眉眼俊俏得,长大了肯定是个祸害人的胚子,刘恒面上是冷漠的样子,心里却觉得好笑,长得像谁有什么差别么?反正都是他刘恒的儿子,谁都抢不走。
刘恒又掏出手机,打开相册,调出那张照片,看了看手机屏幕又看了看自己儿子熟睡的面孔,一点点临摹一点点对比,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下巴、甚至是耳朵耳垂、脸型,最后视线焦距的地方,依旧是小孩儿和男人的眉心。
刘恒心底翻出一股子躁动,被自己强压下去,他把手机随手扔在沙发上,抱起豆沙往房间的方向走。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如此焦躁,其实根本没有必要,遇到了也是再所难免的,这个城市无非就是这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然而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血缘纽带竟如此深刻,豆沙越大眉目越来越像生他的那个人,而现在他在机场竟然也一眼认出了那个人。
不需要什么亲子鉴定什么医学报告,就只看那么一眼,刘恒就能确定,那人就是。
刘恒把儿子抱到他自己的房间,把小孩儿放到床上盖上小被子,拍了拍儿子的背哄了一会儿,才关门走出去。
老刘给王殷成安排的房子在市区,两室一厅精装修,家具彩电什么都有,拎包即可入住。
邵志文把钥匙给王殷成,又把人带上楼,却有点心不在焉的。
王殷成把电脑扔在沙发上,转头的时候看见邵志文锁着眉头一脸痛定思痛的表情,从机场出来那小孩儿的表情就很严肃,他看着邵志文道:“你在担心什么?”
邵志文抬头:“啊?哦,没什么,我就想刚刚我蹭的那辆车怎么那么眼熟呢?”顿了顿,冲王殷成挤了挤眼睛:“你知道h市近几年的财经版新贵吧?华荣药业的ceo。我半年之前跟着我们部门一个负责人想做他的稿子,前前后后拜托过很多次,还偷偷跟过他的车,在机场的时候我没注意,这会儿一想,我刚刚好像蹭的就是他的车哎。”
王殷成坐到沙发上,从茶几上拿过一个水杯倒水,垂着眸子:“所以呢?”
邵志文也坐下来,一脸探究的表情:“我敢肯定刚刚那车就是他的,肯定是他的!不过刚刚下车的那个男人时谁啊?他朋友亲戚?还是说他公司最近高层有变动,空降了一个管理层?”邵志文摸着下巴,好奇心上来了就压不下去,这倒不是他八卦,本来他们做新闻就比普通人的好奇心要强,对讯息的捕捉也比一般人要来得迅速。
王殷成喝了一口水,表情淡淡的,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神色,华容药业的ceo么?他想,他大约知道的比对面的小孩儿要多一点,周易安应该不是什么亲戚朋友更不是什么公司高层,两人的关系可能会更亲密一点。
邵志文突然一拍大腿,挑着眉头表现得很激动:“对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之前老刘好像说过,他要做那个ceo的专访的,就是我们财经版块啊!!”
王殷成抬眸,眼神认真:“人物专访?”
邵志文点头:“对啊,老刘说他上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谁的专访拿下,据说那个谁现在还没有接受过任何报纸杂志的专访呢,为人实在太低调了。”
王殷成想了想近期主流的杂志报纸,确实鲜少听到华荣药业高层的新闻,倒是有不少版块专栏专门给华容药业的股票做了头头是道的分析。
邵志文没坐多久就走了,现在还是上班时间,来接王殷成也是老刘的受命,但他手头上还有其他工作,也不好耽误了开溜。
走之前不忘在门口提醒王殷成:“大门口右拐就有一个大超市,左拐有菜市场,再往公寓后面走还有一条商业街,这附近挺繁华的,你要是找不到路也可以问人。”
王殷成点点头:“知道了。”
☆、4
豆沙睡了小会儿就醒了,他从床上爬起来,瞪着小拖鞋跑到楼下书房门口。
他踮起脚尖,轻轻转开门把手推开门,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鸟窝转着滴溜溜的眼珠子往里头看——他爸正坐在书房对脑面前处理公务。
接着他又踩着拖鞋蹬蹬蹬跑上楼,把家里每个空房间都看了一遍,又跑到他爸的房间看里头有没有多什么东西,最后又跑到楼下玄关门口的鞋架上,看有没有多出什么鞋子袜子之类的东西。
最后发现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多,他爸也没有带任何陌生人进门,心里终于小松了一口气。小男孩儿不再紧张,手里拿着冲锋玩具枪跳上沙发,对着四周的空气突突突一个扫射,最后捂着胸口翻个白眼摔进软绵绵的沙发里。
豆沙知道最近刘恒的“男朋友”要回国,他偷听过他爸的电话,知道那个“男朋友”今天早上就到。刘恒没有和豆沙讨论过这个问题,豆沙就假装不知道,豆沙不喜欢那个男人,不喜欢那个笑起来假假的狐狸脸叔叔。早在两年前,豆沙第一次见那个男人的时候他就不喜欢,他看到爸爸牵那个狐狸脸叔叔的手,还抱他摸他的脸亲吻他的额头,这些都是刘恒对豆沙做过的事情,豆沙以一个孩子狭隘的视角天真的认为,自己爸爸只能对自己和妈妈做这种事情,他没有妈妈,所以爸爸只能抱抱他亲亲他,绝对不客气对其他人那么亲密!
绝对不可以!!
所以那次回国之后,刘恒问豆沙喜不喜欢叔叔的时候,豆沙就咬着指头可怜巴巴的说:“喜欢,可是那个叔叔问我想不想妈妈。”
自此之后,刘恒再也没在豆沙面前提过周易安,也没有带他见过周易安,即便是一通电话,也绝不在豆沙面前。
豆沙觉得那个时候自己是胜利者,他不喜欢那个狐狸脸,所以爸爸也绝对不可以和那个狐狸脸在一起。
但现在那个狐狸脸回来了,很可能是要和他抢爸爸,说不定还想做自己妈妈,绝对不可以!绝对不行!!于是豆沙这几天就开始闹脾气,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还嫌弃保姆阿姨这个做得不好那个做得不行。
小孩子天性如此,在他心里,所有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他也应该有。即便是他在幼儿园最好的朋友叶飞,也有两个爸爸。可他只有一个爸爸。
豆沙躺在沙发上扭着身体,冲锋枪被自己甩在一边,扭了一会儿他爬起来,拖鞋也不穿,赤着脚跑上楼,拿自己的小电话给好朋友叶飞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叶飞问他:“你爸爸的朋友来了?”
豆沙攥着小拳头恨恨道:“才没有呢!我不会让他住进来的!我爸爸现在一个人在书房,那个男的不在。”
叶飞想了想:“那个男的真是狐狸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