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实习生涯很快就结束了, 回到维吉尼亚州,我们上了几周课, 便迎来了布鲁菲尔德大学第三个年头的寒假。
今年的冬天有雪,很冷很冷。
圣诞节那天晚上, cherry结婚了。嫁给了她的青梅竹马,大西洋城的赌场大亨。
他是个地地道道的意大利人,毕业以后,cherry要跟着他去意大利的翡冷翠,过一种崭新的生活。我当然有很多不舍和难过,但更多的是对cherry的祝福,我相信她会过的很好, 因为那个男人改变了她, 也因她而改变。
圣诞节前夜,我在家里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的微笑,要自然,要快乐, 要真心, 要祝福,要学会忍耐。
可是当我在酒吧僻静的角落里和cherry一起窝在暗紫色的双人沙发上,说着些只有彼此才懂得的话语,那些直达灵魂深处最细腻最容易受伤的感受时,我搂着她的肩膀嚎啕大哭了,实在忍不住,只要一想到这个亲密的朋友就要慢慢离我远去, 只要一想到自己又失去了这个世界令我存在的坚定理由,我便无法止住汹涌而来的泪水。
我其实不想她走,我害怕再没有谁能和自己如此相契相惜,事实上,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我紧密联系的人,她要结婚了,那种仿佛是失去的错觉,令人心里无法再堆积一丝一毫的伤痛,它们处在临界点上,而酒精轻而易举的击破了防线。
我不敢再去爱谁,因为我知道他们最终都会离开。
又或者,我会离开。
这是我唯一不敢告诉她的事,包括不肯恋爱的理由,纠缠不清的怯懦,和无法割舍的疼痛。
无法忍受孤独和寂寞,却害怕着靠近与羁绊。
我记不太清自己都说了些什么,那天晚上唯一留下的清楚印象,是她柔嫩的双手轻轻拍打在我背上,仿佛是无声的安慰。
再然后,她就结婚了。
我还以为,这就是最美的结局了。
2011年,3月21日,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那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阳光灿烂到有些刺眼,我失手打翻了桌上的水杯,玻璃杯跌碎成许多透明锋利的残片,水珠翻转折射,二者似乎没有差别,我本以为那是水,却没想到它划破了我的手心。
我看看表,发现自己快要迟到了,火急火燎的赶到教室,在我冲上楼梯的时候,一个穿着藏青色连帽衫的男孩不急不慢地从我身边走过,他低着头,完全看不到脸,一只手还压着头上的帽檐。当然,我也没有过多在意,毕竟那只是一个路过的男孩。
等我冲到教室,看见教室里没有一个人的时候,才想起了昨天老师说过原来的教室要维修,这几天要先借四楼的活动教室用,因为是和占地面积较大的化学实验室挨着边,所以活动教室很好找。
我气喘吁吁地跑上四楼,教授正站在讲台前绘声绘色的讲课,他看到我鬼鬼祟祟的在门口溜达,无奈地冲我招了招手,对我说,“ereen,你又迟到了,快坐好,我正要开始讲重点。”
惠特曼老师是我最喜欢的一个老师,他教我们英国近代史,课程生动有趣,对人又很和善,他知识渊博,便更加让人喜爱了。
我擦了擦额上的汗渍,走进教室朝周围瞄了瞄,那边cherry旁边的位置已经有人占了,是我们班长大人,ps他暗恋cherry很久了。嘛~至于这两人为什么会坐在一起,我就不用多想了。
jean和david也坐在不同的位置,身边都有人,我再环视了一圈,发现中间右侧那个叫做joanna的漂亮小姑娘正支着下巴一眨不眨地望着我,纤细的手指缠绕着肩上的卷发,就像一只慵懒可爱的波斯猫。
我微微笑了笑,朝她的方向走去,便见她极不情愿地瞪了我一眼,却乖乖地移开书本和椅子,给我让出地方来。
“谢谢你,亲爱的joanna!”我笑眯眯的坐下来,她昂着下巴傲娇的给了我一个冷哼。
“我说,你脑子是不是灌水了?”joanna一下一下的点着笔,挑着眼角瞟我。
“什么?”我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怎么会突然来这么一句。
“你绝对是中邪了!要不就是两眼高度近视!”她咬牙切齿的小声说,“你太过分了!”
“……肿么了啊?”我疑惑地问,“我最近得罪你了?”
joanna气得脸色发青,低声吼道:“你哪天哪刻哪分哪秒没在惹我啊!我哥那么好的人!你竟然――竟然――我看你是狼心狗肺吧!他对你那么好――”
小姑娘激动的眼眶都红了,声音沙哑,忿恨地控诉。
于是我明白了。
是啊,他对我那么好,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你说,为什么啊!”joanna揉了揉眼睛,气呼呼地道:“你必须说!”
“……”我沉默了一小会儿,微微弯起眉眼,轻声道:“因为,我心里有人了。”
她瞪大了眼睛,结巴道:“不不不不、不可能,我我、我哥是最好的!”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叹道:“我也不知道呢,也许真是脑子进水了,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却不肯好好安分的接受现实呢,你说的――――”
那一刻发生了什么,确切的说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只有爆炸的巨大声响,紫色和绿的亮光,呛人的烟味,人们恐惧害怕的尖叫声。
那股巨大的冲击力猛地将我往前推去,不行!我要保护她!这个小女孩――我亏欠了rino,但是她――
我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手压低她的脑袋,将她死死的按在胸前,地板上到处都是玻璃碎片,我在地上滑了一小段距离,鲜血从残次不齐的伤口里汹涌而出。
爆炸声后,是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