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愿宁没有往心里去,目光扫过她散乱的头发,疑惑道:“刚才不是还系着,你发带呢?”
她摸了一把果然不见了,也不大在意:“应该是绑得太松,路上掉了吧。”
“算了,先回去吧,都这个时辰了。”
——
闻人湙离开将军府的时候夜已经深了,街道上空荡荡的,马车在路上压出的声响让人无端不安。巡逻的金吾卫察觉到动静立刻就要上前,马车中的人只伸出手,出示了一块玉牌,他便立刻跪在地上行礼,直到马车缓缓驶离。
京城的深巷中有一处典雅却偏僻的宅院,从前是一位名士的府苑,后来牵扯到废太子案,举家被流放,这处也就空置了下来,闻人湙买下后命人重新修葺,偶尔空闲了就会留在此处静养。
许三叠深夜听见响动,十分不悦地披衣起身,顺带将手边的长刀给拎上了,毕竟这几日十分不太平。然而等他走到正厅,才发现一个隐约白影坐在那处一动不动,吓得他手一抖,差点没有把刀丢出去。
反应过来后他骂骂咧咧地点了灯,微光照亮坐在案前像座雕像似的闻人湙,他睡眼惺忪,带点火气地问道:“你大晚上来找我做什么?”
说了没两句,他发现闻人湙面色不佳,立刻解释道:“你不会是来找我算账的吧?我发誓我也没跟师父说什么,今夜的事我是一点也不知道,指不定真的是荣国公他们在挑事?虽说死了不少人,但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闻人湙没说话,手上拿着什么东西摩挲着,许三叠以为是什么宝贝,探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是一条平平无奇的发带。
他皱着眉,不解道:“这是谁的?到底什么意思?”
封慈封善退守门外,闻人湙屈起指节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安静些。
“我不是来找你。”
“那你找谁?”许三叠睡梦中被吵醒,又不敢对闻人湙这种活阎王发脾气,只能自己调解怒火,喝了口凉茶下下火气。
等了不久后,门庭内响起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许三叠起身去开门,门一开就听到有人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脆响声。
他动作僵住,看了眼地上疼到打滚哀嚎的人,目光移到赵勉身上。
眼看自己的侍卫被封慈二话不说卸了两只胳膊,他还能风度翩翩地对着许三叠假笑。
“公子深夜找我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赵勉的袍边还有一道火燎的焦黑,显然是送容曦回府后连个衣裳都没换成就来了。
闻人湙起身,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哀嚎的侍卫不敢再出声,伏在地上咬牙瞪着封善。
“是你故意将她带去画舫。”
“在下也只是听命行事。”
“你想让她死在混乱中,将一切推给燕王”,闻人湙低眉掠过赵勉,抬脚踩在侍卫的手臂上。“这只。”
话音刚落,封善手中刀影一划,庭中响起的皮肉割裂声让人脊髓发寒,侍卫发出痛苦至极的嘶喊声,不断向赵勉求救。
赵勉脸上的笑意终于绷不住了,语气也沉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人湙的袍边溅上了血点,他瞥了一眼,微蹙着眉,转身向内庭走去。赵勉强忍怒火,许三叠看得一头雾水:“这是做什么呢,赵勉对谁下手了?”
“闻人湙!”赵勉愠怒,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忘了自己发的誓言不成?”
闻人湙脚步忽然一滞,转过身目光冷凝地看着他。“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指教我了?”
许三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犹豫着要不要劝一劝,再一看院子里的昏死过去的侍卫,内心更烦躁了。他也就是睡了一觉,两个人突然深夜跑来对峙,还弄得满院子血。
他睨了封慈一眼,小声提醒:“别让人死这儿了,晦气。”
封慈闻言,用剑拨了拨一动不动的侍卫,抬眼看向许三叠。
“已经死了?”
他点头。
许三叠轻啧一声,不满地瞪着闻人湙。
赵勉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脸色阴沉得不像话,强忍着不在闻人湙面前发作。
“你我殊途同归,我今日所为,都是为了日后你不必有所牵绊。”
闻人湙蓦地笑了一声,语气夹杂着隐约恶意,“既如此,不如你先将公主府的那位杀了。”
赵勉猛地扭头看向他,面色铁青。
“前段时日,我又收到了三公主的信,用我转交与你吗?”
闻人湙脸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能气死人。
容曦是朝中最受宠的公主,祖父又是荣国公,享受无上尊崇。而她本人不羁声色,喜欢勾搭美男子并不是稀罕事,只是鲜少有人知道,容曦背地里给闻人湙送了许多求欢的信,其中言语放荡,不堪卒读。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赵勉的火可以说是直冲天灵盖了。“闻人湙!”
“与其多管闲事,不如看好你家中那位,省得日后连她腹中孩儿的生父都不知晓。”
闻人湙说完便懒得再应对了,朝着屋里走去,顺带将身上沾血的衣衫拽了下来,随手丢在地上。
许三叠怕赵勉气得跟闻人湙打起来,只能拦着他往外走。边走边宽慰。赵勉看到院子里已经断气的下属,更是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愤声道:“许三叠,你是蠢人不成,为何不拦他?”
“你骂我作甚?”
送赵勉出去的路上,许三叠才终于弄清楚来龙去脉,虽然心中惊骇,却仍是劝说赵勉不要招惹闻人湙。
等人走了,他也没心思去管院子里的一滩血,急急忙忙朝内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