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阳春

羡阳春 第27节(1 / 2)

眼看枝头冒了春意, 长安城始终被密不透风地围着,渐渐连战报也传不进来了,叛军攻打到了何处难以知晓, 援兵何时来救助长安更是毫无头绪。

容曦焦头烂额, 无暇顾及宫中的事。起先她负责威吓百姓,容莺则在后头做些好事来安抚人心, 城中百姓十分受用, 闹事的人也未曾掀起太大的波澜。而容莺病倒后, 民怨便悄然增长。

容曦好一阵子没有进宫, 想起容莺病得有些时日了, 索性进宫去探望。赵勉难得没有提出随同, 临出门前给她添了件外衣,送她上了马车。

宫道两边的青墙衬着寥落的花枝, 枝头含着花苞,等天气再暖些, 繁花盛开美不胜收。

容莺在洗华殿养病,去佛寺祈福的念想也被打碎了。

她实在是厌恶喝药, 好不容易撑着身子好些了, 突然又因为罚跪受了冻再次病倒。洗华殿只剩下三个侍奉的宫人, 本就冷清,如今少了闹腾的三花和兔狲,安静得让她郁郁寡欢。

前段时日容昕薇在赵贵妃宫中喝了酒,因为实在无趣便想来看看容莺,进门发现了正在打闹的三花和兔狲。她从前并未见过什么兔狲,以为是什么长相奇特的猫,非要抱起来看看,然而兔狲野性难驯, 被她强硬让人抓来,发狂地挠了她的脸,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容莺出来赔礼谢罪,容昕薇却声厉色荏地要命人处死兔狲,她只好求到了太后处。赵贵妃护女心切,将她训斥了许久,容昕薇答应她若是在殿外跪够了三个时辰便不计较。

这只兔狲是萧成器留给她的,畜生无辜,她身为主人只能尽力护着,再委屈也只能照办。天气本就寒冷,待她跪够时辰早已暮色渐晚,冻得人瑟瑟发抖。

容莺跪僵了双腿,最后是被聆春和宫女扶着坐上轿辇才回的宫。

她以为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不想回宫后却见到两个侍女哭哭啼啼的,将被溺死的三花呈给她看,而活下来的兔狲则被容昕薇带走了。

容昕薇允诺不杀兔狲,却杀死了她的三花。

容莺强忍着一口气没有哭出声,夜里难过到无法安睡,尽管双腿酸痛难忍,第二日她还是去找容昕薇要说法了。

聆春也气愤非常,却也不想让容莺无功而返,去了也是受气,然而容莺坚持,她也只好跟着。

本以为容莺又是哭哭啼啼,和容昕薇好声好气让她送回兔狲,却未曾想一直以来娇柔温软的人,闷声发火的时候也能干出吓人一跳的事来。

当容莺见到容昕薇的时候,眼看她眼含讥诮就要出言讽刺,却在下一刻被一个响亮清脆的耳光打到怔愣在原地。

容莺冷着脸,手掌微微发抖,眼眶泛红地瞪着她。

“你好大的胆……啊!”

她一句话没说完,又是狠狠一个耳光抽了过去。

容昕薇气到发疯,容莺却提着裙子就跑,一直跑到了太后宫中自己领罚,容臻听闻了消息也立刻赶到,在一旁声泪俱下的替容莺求情,最后还搬出了容曦和梁歇等人。

太后顾忌到容莺的未婚夫婿如今正有大用,也不想再将此事闹大,让容莺又罚跪了两个时辰,并派人看守不许容昕薇再去洗华殿。容昕薇又是哭又是骂,反而没几个人相信容莺真的敢打她。

这次受罚后,容莺再次病倒,病中梁歇随容臻曾前来探望,想再送只猫给她,容莺却更伤心了,怎么都不肯要。

天暖些的时候,她发现庭院里的杏花缓缓开了,闻人湙从墙头抱下三花的身影还历历在目,可不经意间,时间已经过去快一年,如今闻人湙不在,三花也没有了。她总是这样,什么都留不住,珍视的都会一个个离她而去。

——

随着春意渐浓,长安始终没有被攻陷,将士们便渐渐懈怠了,甚至民间还办了元宵灯会。容莺的生辰即将到来,容臻见她神情恹恹,便撺掇梁歇去邀她赏灯会,被梁歇义正言辞地拒绝。而后梁歇去找容曦,希望她能命城中兵卫加强提防,却不想容曦竟然跟着一帮年轻郎君去诗会玩乐。

正在长安城进入春日,众人熬过寒冬渐渐放松警惕的时候,叛军得了指令,忽然开始攻城。

比起激进凶猛的匈奴敌军和北下的郑开兵马,这批叛军也不知是谁带领,行军不慌不忙,等攻城时却每一步都能踩中长安驻守的缺漏处。梁歇和几位同僚的辛苦布局被全盘击溃。都以为长安城至少能再守三个月,却不曾想到了第三日领军的大将就死于非命,京城中出现了叛徒。

拔剑杀将领,领军开城门,将长安拱手让人的贼子,不是任何任何一个懦弱无能的京官,而是来自公主府那位任打任骂好脾性的驸马赵勉。

所有人都以为赵勉只会对容曦低声下气的讨好跪拜,然而一夕之间,这个往日懦弱敦厚的男子忽然起兵造反,投靠了对长安虎视眈眈的叛军,雷厉风行地命人包围皇宫,迎接敌军进京。容曦得知这个消息,起初也曾命人反抗,然而赵勉早就掌控了公主府,第一时间命人将她捆了起来。

容曦没有立刻被杀,也没有被囚禁,而是被赵勉带在身边,逼她去看长安城门大开,眼睁睁看着叛军兵马踏入皇宫。

赵勉虽然降城,长安仍有将领带精兵誓死抗敌,最终为了不伤及百姓,仍是降了。

消息传到皇宫很快,起初容莺还疑惑,为何在叛军到来前群情激奋的官员们忽然放弃,不久得了另一道消息,她便想通了。

直取长安城的叛军将领之一是萧成器,而长安中的潜伏多年的奸臣是驸马赵勉。

萧成器要造反谁也拦不住,以平南王府的实力,被抄家不过半年,若有人刻意扶持,领兵造反只是必然。所有人都当他已经在流放途中“病亡”,谁能料到他会携着一大批兵马来攻打长安城。

平南王府三百多人被杀,牵连者接连下狱,兄弟身死,姐妹为娼。纵使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可做到这份上,皇室被说一句忘恩负义并不过分,如今这奄奄一息的恶犬回来报复,势必要与旧主拼个不死不休,撕下这血淋淋的皮肉来偿还罪孽。

容曦被赵勉捆着,眼神恨不得化作刀子将他千刀万剐。赵勉当做没看到,反而还温声说道:“火气不用这么大,昨日与你喝酒的那些郎君一会儿就给你送来。”

他面上带笑,眼神却阴寒可怖。

容曦骂道:“无耻!我父皇母后皆待你不薄,如今你却恩将仇报,算我看走了眼,竟然与你这样恶心的贱人做了几年的夫妻!”

赵勉猛地掐住她脖子,逼迫她闭嘴。

随后他讥笑一声,话中带着切齿的恨意:“待我不薄?公主以为我为何沦落到这般田地?曾几何时我孙家也是名门望族,何须向你们这等反贼虚与委蛇。你父皇不过借势上位的蠢人,抢了储君之位还举兵屠我孙家满门!一百余人只剩我独活人世,待我不薄?你以为你今日的公主之位是如何得来的?”

话说完他松开手,冷漠地看着容曦咳嗽。

得知真相,她惊怒交加,不敢相信赵勉竟怀着阴谋与她成婚数年,多少个日夜的同床共枕,在他眼中不过是卧薪尝胆!

“赵勉!你有种就现在杀了我!”

赵勉冷笑,将她一把拽起来。“我偏不让你如愿。”

萧成器早就知道赵勉是自己人,然而此刻心中还是有些复杂。在平南王府被屠的那一刻他就放弃了所谓忠君,而在得知皇上派人将流放的萧氏族人杀死的时候,他便下定决心只要能活下去,必定会回到京城复仇。

赵勉以为他还在心软,索性说话刺激他:“你的妹妹萧成妍沦落成娼妓,被容麒□□虐待,容昕薇还划烂了她的脸,你如今犹豫,不如想想他们可曾对萧氏族人留情。”

赵勉当然不会对平南王有任何悲悯,曾几何时他也是靠着背叛旧主得到今日荣华,得到这样的下场只能说是报应不爽。若不是闻人湙看萧成器还有利用价值,他早就下手将萧氏斩草除根了。

听到赵勉的话,萧成器的手紧攥成拳,额角青筋跳动,怒道:“你给我住口!”

赵勉冷哼一声,问他:“张云礼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