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阳春

羡阳春 第56节(1 / 2)

紧接着一个被兔毛斗篷包裹着的女子出现,像猫一样抖了抖身上的碎雪碴子,露出一张微红的娇艳面容,眼神清亮唇色鲜红,犹如雪中半藏的红梅,为苍白冰冷的天地带来一抹艳色。

“阿宁?”她摘下斗篷,直奔李愿宁而去,想要去挽她的手,又怕自己手上太凉,遂伸手双臂将她抱住。

李愿宁与容莺已有一年未见,起初她还当容莺早已如传闻一般自刎而死,如今却在她怎么也想不到的绛州重逢,短短的时日里风云变幻,简直像是在做梦。

她怔愣了片刻,才抬起手回抱住了容莺。

仆妇一开始不知道容莺的身份,还要去将她拉开,生怕她给李愿宁过了凉气,紧接着屋外走进来一个男人,一身雪白衣裳,简直要和白茫茫的天地融为一体,她们才看了一眼,就被护卫要求出去候着。

“我还以为你真的……”李愿宁有些哽咽地开口,却在见到闻人湙进来的那一刻戛然而止,随即面带怒容,说道:“你来做什么!”

闻人湙淡然自若地坐在一旁。“我亲自看着她才放心。”

李愿宁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扭头去看容莺。

容莺无奈至极,说道:“我与阿宁总要说些体己话,这里都是护卫,我又能跑到何处,你就不能避一避吗?”

闻人湙看向她,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眼神竟显得有一丝委屈。

“屋外风雪交加,你知我畏寒,还要赶我出去?”

李愿宁坐起身子,正要骂闻人湙厚颜无耻,却恰好瞥见容莺脖颈间露出的红痕,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僵住身子。

她已嫁作人妇,容麒又美妾不断,她如何不知这红痕是怎么来的。

“容莺……”李愿宁嗓子有些发干,努力压下心中怒火。“他有没有让人欺负你?”

李愿宁的声音压得很低,然而还是让闻人湙听见了,他随即换上一副玩味的表情看她,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第70章 风雪 “以血洗血,方能消解我心头之恨……

还在长安的时候, 李愿宁就知道容莺对闻人湙暗生情愫,只是容莺虽贵为公主,却仍旧与闻人湙云泥之别, 她不认为两人之间能生出多少情意来。再后来渐渐传出了闻人湙的真实身份, 二人就更没了可能,自古以来都没有堂兄妹通婚的道理, 这样坏了伦理纲常的事, 但凡是有些脸面的人家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痛骂。

一方静室内, 二人目光交汇, 虽未曾说些什么, 却已经能让李愿宁明白过来了。

要不然闻人湙做什么要千方百计寻到容莺,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根本不值得他大费周章,无非是因为他存了旁的不可告人的龌龊心思。

这个念头一经大脑, 就像桐油泼在了火堆上,让李愿宁的理智都烧成灰了, 一双眼几乎要冒火。

她一字一顿,似乎要将闻人湙给咬碎一般。“你可知她是什么身份?”

闻人湙好整以暇地看着容莺, 毫不在意李愿宁满面怒容。

容莺知道闻人湙并非良善之辈, 立刻按住了想要起身的李愿宁, 安抚道:“阿宁,这件事你且不用管,我会找机会与你解释。”

李愿宁当她在维护闻人湙,心中又气愤又无奈。“你只管告诉我,是否是他逼迫你。”

她自然知道李愿宁在想什么,忙说:“这一切非我所愿,你先不要动怒,日后……”

“好了”, 闻人湙不悦地打断她。“随我回去。”

容莺不耐道:“我分明才来不久。”

闻人湙笑了笑,温和道:“你若还想见她,还是听话的好。”

李愿宁面色一白,紧抿着唇,没有再说其他。即便她性子再如何烈性,也不能鲁莽激怒闻人湙,这等阴晴不定的人,若是被惹恼了难免会做出什么事来。

容莺心中有怨气,同样也是忍怒不发,俯身与李愿宁交代了几句便起身了。

闻人湙拿过搭在一旁的斗篷替她披上,撑着伞与她并肩而行。

鹅毛大雪簌簌落下,脚底铺了厚厚一层。容莺心乱如麻,又加上不想与闻人湙靠近,脚步便走得很快。不等走出太远,闻人湙就扯住了她的后领。“慢些。”

容莺停下脚步,问道:“我走的时候容曦如何了?”

按照离开的时日来算,容曦也快要生产了。

“容曦一切无恙,过段时日我会带你回长安,应当能赶上她孩儿的满月酒。”

闻人湙将她头顶的碎雪拂落,又说:“李愿宁一走,你父皇和皇兄都气得不轻,疑心李家是否也要反了,为此还□□了李将军的遗孀和几位族人。”

容莺听到这些,本来想出口的话突然都堵住了,一时间哑口无言。

李将军带着自己儿女上阵杀敌,战死在了在远离故土亲人的潞州城,而远在扬州的君王仍旧怀疑他的忠心,并未如承诺一般善待李氏族人。

“阿宁知道李将军战死了吗?”

闻人湙扫了她一眼,答道:“萧成器命人不许走漏风声,她生产不久身子尚未恢复,不好太过伤心。”

容莺点点头,又沉默了下去,好一会儿了才低落道:“我知道父皇不仁不义,并非这天下的明主,如今因为战乱遍地疮痍,他却为了平衡权利,放任皇兄彼此争斗。他对我也算不上好,甚至不曾抱过我,也没有为我过一次生辰,实在算不得一个好父亲。”

闻人湙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些,眼中有片刻的惊讶,随后便平静道:“所以你为何不肯站在我这边,这世上唯有我给你一切想要的东西,你想法设法去了扬州,依旧是做一个无人在意的公主。”

容莺茫然地看着前方的雪地,这白茫茫一片刺目到让她眼睛发酸。“我不是为了父皇,只是为了我自己。是我自己要逃,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他突然有些恼火,然而瞥见她这幅冷淡模样,又不肯表现太过在意,便冷笑一声,说道:“你既知道我并非正人君子,就该明白惹我不高兴是什么下场。”

“你想当皇帝吗?”容莺疑惑地问了一句,紧接着又自问自答道:“也不对,若没有秋华庭之变,太子之位本该是你的,你本该做皇帝。”

闻人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漫不经心地说:“做皇帝很累。”

许三叠与白简宁都问过他是否要这皇位,只是他每次走到那皇位前,总会下意识去想那里死过多少人。天下人都想要,未必就是好的。

杀亲杀友,终生都要过得胆战心惊,只为了将世人踩在脚下,何其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