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阳春

羡阳春 第61节(2 / 2)

“可是为什么?”她仍是觉得不解。“我以为你不会轻易中计, 何况只是一个骗人的伎俩, 既然真假难料, 你又为何要去?”

闻人湙瞥了她一眼,淡声道:“因为是你。”

容莺突然怔住了,随后才理解了他这句话的意思。

之所以他会栽在这样一个拙劣的圈套中,无非是因为不敢拿她的安危做赌注。即便只有一分可能,他也一定会去。

闻人湙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说道:“你是不肯相信我愿意为你涉险,还是认为梁歇比我重要。”

见容莺答不上来,他笑得有几分讽刺。“二者都有, 是吗?”

她被闻人湙这番话问得哑口无言,只因他说的并没有错。在两难的境地,她只能权衡之下放弃一人,不只是因为对梁歇的歉疚,更是因为不相信闻人湙能爱她至此。

“此番是我对不住你。”容莺自知理亏,只好低头和气地与他道歉。

闻人湙并没有借此咄咄逼人的说下去,只是躺在榻上安静地歇息。

容莺给他上药的动作很轻,然而还是无法避免弄疼他,在给血肉模糊的手掌上药时,她几乎是屏息凝神,闻人湙仍是疼得面色苍白,轻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许久后,她以为闻人湙睡了,想去洗漱一番回来睡觉,却在起身时突然被扯住了袖角,闻人湙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紧抿着唇,面带不悦地盯着她。

“我才给你上了药,别乱动了。”

“去哪儿?”

“我去洗漱,回来睡觉。”

“不走?”

“不走。”

得到坚定的回答后,闻人湙缓缓松了手,重新躺回去。

夜里容莺格外小心,生怕碰到闻人湙的伤处,刻意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第二日醒后却莫名是靠着他睡的。好在闻人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她这才小心地爬起来。

接下来连着三日都是如此,睡前分明与闻人湙保持了距离,醒后却总依偎着他,偶尔还会被压住头发,因此只要她一醒来,闻人湙立刻便会察觉,然而用微哑的嗓音问她去哪儿?

显然是刻意为之。

在清风观住了五日,外界的变动她半点不知,又不好离开闻人湙的视线,以免他突然发起疯来。除了不愿让她离开以外,闻人湙并没有何处对她不好,时常拿过书卷让容莺念给他听,也能耐心地为她答疑解惑,直到两个人的到访打破了山中短暂的安宁。

说起来,她还没有问过有关封慈的事。

许三叠来清风观正是为了要和闻人湙说清,而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梁歇。

容莺很惊讶在此处看到他,好在闻人湙并不知道梁歇也来了,她找了个借口便去白简宁的茶室与他相见。

梁歇的伤并未好全,脸上仍能看到明显的青紫,只是些许瑕疵毫不影响他的凛然正气。

“在下的长姐几日对公主多有挂念,记得公主生辰快到了,想让我替她送一份糕点给公主。”

“不过一份糕点,竟然还劳烦你走这么远的路,替我转告梁娘子,她的心意我很喜欢。”若不是梁歇提醒,她都要忘记自己的生辰了。

容莺如此想着,正要开口,却听梁歇又说:“是下官擅自主张来见公主。”

她没听懂,愣愣地问了一遍:“什么?”

“是我要见公主,与阿姐无关。”这样简单的话,对他而言却极为费力,好似在说什么状文一般。

“但说无妨。”她虽不明所以,还是任由梁歇开口了。

他一如当初在刑部办事的语气和表情,严肃问她:“公主如今可是身不由己?”

“人人都是身不由己,我又何尝不是。”

“若是有别的路走呢?”梁歇说完这番话,目光直直地看着她,瞳孔中如同燃烧着一束炬火,要将她隐晦的心思点亮。

容莺猛地抬起眼看他,声音也跟着压低:“你是什么意思。”

梁歇背脊挺直,手指紧紧攥着。“洛阳大乱,大周兵马攻势迅猛,闻人湙得罪了燕王,又是前太子遗孤,此战必败。”

她对上梁歇的目光,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能选择到此处来见她,梁歇就不仅仅是为了劝说几句,他是想要带着她一起走。

只要走了,她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梁歇克己复礼为人正直,是她幼时便心向往之的君子。梁娘子宽厚善良,待她百般关照。只要她点头说好,就有可能摆脱如今烦扰她的东西,日后倘若兵败,也不至于被抓去问罪。

霎时间思绪万千,几乎每一个念想都在让她说好,趁着闻人湙重伤无法手眼通天,跟着梁歇一走了之。

容莺僵坐了许久,却怎么都说不出那个“好”字。

梁歇见她沉默,心中已然知晓了她的答案。

“公主已经做出了选择。”

容莺叹了口气,起身说道:“梁歇,多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梁歇朝她行了一礼,仍旧像在宫中那时礼数周全,最后只沉沉看她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容莺坐在茶室中良久,直到看着茶沫都散了才将茶水一饮而尽。

——

容莺生辰的那一日,梁歇会离开洛阳,此时的洛阳已经乱了套,各地都说闻人湙已经被刺客杀死,不少狼子野心的人也开始带头叛乱。

闻人湙养了许久的伤,手上留了狰狞丑陋的伤疤,其他大小的伤也在慢慢恢复,只是走路与拿东西仍不利索。若要写什么信,时常让封善来代笔,而封慈则在被问罪后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