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阳春

羡阳春 第64节(1 / 2)

有了代步的牛车总比走路好,日夜不停地赶回长安以后,容莺已经被磋磨得认不出是个公主了。

守卫怎么都不信她的身份,容莺便拿出闻人湙的玉牌昭明,很快有人驾车来迎接。

严甫被赏赐了银两送回家,等他回去才发现家宅早就被收走,而母亲已在两年前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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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勉得知消息来接容莺,看到风尘仆仆的她不禁戏谑:“半点没有公主的模样了。”

容莺不在乎他是不是奚落,直接问道:“三姐姐在何处?”

“自然是在府中,你还是洗漱一番再去见她,免得要惹她不悦了。”赵勉说完这句,随后看向她身后眼神锐利的封慈。“这是封慈吧,背叛了闻人湙竟还有命活着?”

封慈目不斜视,丝毫不理会他说什么,只跟着容莺走。

不等容莺去洗漱,得知消息的容曦便匆匆赶来见她。

留在长安的容曦显然不曾得知容莺的经历,一见面便惊叫一声,喊道:“你怎么混成了这副模样?”

“说来话长,三姐姐近来可好?”

容曦面色不好,咬牙切齿道:“好什么好?如今处处被赵勉压一头,出入都被人盯着,容麒这没出息的,听说还动手打了李愿宁,气得李家人反目。也不知何时才能打回长安救我出去,我怕是要等到死了。”

容莺面色微变,随后容曦扭过头,质问道:“还有你与闻人湙的事,我听闻容恪也反了,那你呢?你跟容恪情意深厚,是否同他一般背弃了父皇?”

她没有立刻答话,容曦立刻便明白了,随后怒不可遏道:“你当初是如何与我说的,竟与这乱臣贼子为伍,帮着外人夺取大周江山!身为公主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容莺并没有如从前一般,因为几句责骂就泪盈盈地低头认错,反而心平气和道:“皇姐可知我为何灰头土脸的回到长安,是因为路上遇到了一群流民,他们从南方逃难而来,避的不是燕军,而是容麒的征兵令。这些百姓愤怒皇室锦衣玉食,他们却要受冻挨饿,知晓我是公主后便辱骂抢砸,想将我送给敌军换取粮食。”

容曦愣了一下,随后骂道:“不过是一群贱民,胆敢对皇室大不敬,直接杀了便是。”

容莺没有理她的话,继续道:“三姐姐发上的花丝镶宝钗价值千金,可以供好几户人家此生吃饱穿暖。而我此次北上,百姓们无粮可食,已经到了要吃人的地步。”

容曦睁大了眼,语气也不复方才那般盛气凌人。“我是公主,这些与我何干……”

“燕军早有攻打大周的意思,是两位皇兄谋害三哥,让他连失两城,给了燕军可乘之机,而后大周各地接连失陷,父皇不出兵抗敌,反而此前除去了平南王,致使朝中大乱。弃长安于不顾避祸扬州又让百姓寒心,此后眼看着燕军攻城,各州太守的求援皆置之不理,只因怕被闻人湙趁机而入。大敌当前二位皇兄只顾着争权,想任由闻人湙去消耗兵力抵抗燕军,他们蓄精养锐好夺回两都。此举可曾对得起天下百姓?”容莺说着,语气不禁激动起来。

容曦望着容莺,只觉得眼前的她颇为陌生,犹疑地开口:“是闻人湙教你这么说的,他到底是如何骗你……”

“三姐姐留在长安,看过的惨状是长安陷落时死去的兵士,若我说晋州潞州等地比起你所看过的要惨烈上千百倍呢?”

容曦在容莺连番的质问下愈发烦躁,最后忍无可忍道:“那又如何!我们是君,他们是臣,战死报君恩岂不是天经地义!我生来便是公主,日后也会是公主,我要守的是皇室的尊荣,这荣华富贵是我天生就有的,难道因他们受苦,我便不能好过,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只是想告诉三姐姐,三哥并非为闻人湙而反,是为了他几万惨死的将士。父皇不在意我,想杀便杀了,想丢弃便丢弃。百姓之所以反,也只是因为父皇不是明君,而两位皇兄也一样自私自利。当初容窈以身殉城得来的皇室脸面,早在饿殍遍地中被我们丢尽了。”容莺说起这些并不觉得愤怒,只是十分悲哀,她也没有要说服容曦的意思,只希望彼此不要为此事争吵。

容曦怔愣地看着她,似乎不想再议论了,喃喃道:“说这么多,还不是因为你跟闻人湙厮混到了一起,难道他就是什么明君不成……他迟早会败,你跟着他又有什么好处?”

“闻人湙珍视我,肯为我不顾性命,而我敬他未曾因复仇不择手段。”似乎某些话触及到了她心中柔软,连着语气都温和了几分。“三姐姐,我想看他收整山河,平定乱世。他受了那样多的苦,我说好陪着他,不想再反悔了。”

容曦看了她一眼,转身扬袖离去。

夜里的时候,容莺见到了赵勉,他正在抱着一个哭闹的孩子哄。

见容莺来了,赵勉笑了笑,说道:“听说你与容曦吵架了,她今日回去闷闷不乐,连我都不想见。”

她点点头,问道:“这是你们的孩子?”

“是个女儿,大名叫做容妱”,赵勉苦笑,继续道:“容曦不喜欢孩子,更不想她的孩子随父姓,即便我让女儿姓容,她依旧不待见我们父女。”

“三姐姐是要强之人,你既是驸马又是反贼,让她受这奇耻大辱。”容莺语气顿了顿,“她有父母亲人,与我不同,父皇与各位皇兄都是她不可抛弃的至亲,你想杀了她的父兄。”

赵勉怀中的婴孩依旧苦恼个不停,他看着女儿目光慈和,语气却冰冷如霜:“即便她恨我一辈子,灭门血仇我也不得不报。”

二人正交谈之际,赵勉手下突然来报,带兵马去雍丘援助李恪的李愿宁出事了。

第81章 平安 “我未必非他不可”

年后不久, 李恪追击叛军被伏击,反而受到了叛军的围堵。李愿宁临危受命,退守雍丘, 守住南北关要, 以防叛军南下席卷江淮。

雍丘是关要之地,一旦南北河运被叛军卡住, 战火会迅速蔓延至皇都。

李愿宁虽年纪尚轻, 却熟读兵书, 自小随李将军在军营磨砺, 在运兵上并不输给自己的兄长。雍丘严防死守, 敌军攻打数月未曾有进展, 便想围住雍丘,等到士兵无粮后再大举进攻。

死拖着并不是长久的法子, 此时容麒也在河南道一带想夺回各州郡。李愿宁等不到容恪,便让人夜里用悬钩出城, 去找容麒的部下请求出兵支援雍丘。然而派出去的部下仅有一人生还,且并未带回一兵一卒。

容麒在信中怒斥她投敌叛国, 害他受人耻笑, 非但不肯出兵相救, 反将她大骂一顿。尽管李愿宁言辞恳切,解释李家并非叛国,请他看在儿子的份上,依旧没能打动他半分。

无奈之下,李愿宁只好死守雍丘,等待李恪脱险后前来援救。并非所有人都能不屈不降,士兵饥不能战,大周援兵又不肯来, 一时间城中百姓便对抛弃他们的皇室产生了怨恨,连带着将怨憎牵连到了身为王妃的李愿宁和她的孩子身上。

一日深夜,李愿宁留在府中让人照料的孩子被偷偷抱走。有卖主求荣之人,带着平安去投靠敌军,想用幼小的婴孩来换取荣华富贵。

等发现奶娘身死平安失踪的时候,李愿宁焦急地翻遍了雍丘,一整夜未曾阖眼,第二日还要强撑着登上城墙。然而这一次,敌军没有拿出攻城的云梯与冲车,而是在阵前升火架锅,将一个婴孩高举了起来,炫耀一般冲着她大喊。

在见到熟悉的襁褓后,李愿宁目眦欲裂,头皮几乎要寸寸炸开。

燕军的首领大喊着要她降城,否则就在两军阵前活煮了平安。

李愿宁的手掐出了血,守城的众将士都担忧地望她。燕军真如豺狼一般,所到之处屠戮百姓,半点不守信用,数不尽的前车之鉴让她不敢后退,一旦大开城门,雍丘将会成为死城。

在众将士的目光中,李愿宁几乎要咬将牙咬出血来,也只吐出两个字:“不降。”

铁锅中的水沸腾着,蒸腾的水汽都似恶鬼在张牙舞爪。

当日的惨状闻者无不叹息落泪,唯有李愿宁紧绷着面色,沉着应战再次攻退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