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慕容复护在前面,还没等王语嫣解释完自己与“阿萝”的关系,只怕段正淳早已上前把王语嫣搂个满怀了。段正淳满怀慈爱地瞅着王语嫣,道:“原来你便是阿萝给我生的女儿,都已经这般大了……”
慕容复一吃惊,便去看王语嫣的脸色。关于舅母年轻时的风流韵事,听母亲在世时的抱怨也多有提及,只是没想到表妹竟不是自己舅舅亲生。他自己倒无十分要紧,即使不是他表妹,还仍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只是担心王语嫣受不了自己是私生女的打击。幸好王语嫣神色自若,只是略有些意外与无奈。
“这位大叔,我没有见过你,未曾抱过我养过我,怎么能乱认女儿?我母亲的闺名也不是不相干的男子喊得的,请你自重。”王语嫣抱着慕容复的胳膊,探出半个脑袋道。
段正淳见她口角伶俐,声音爽脆,话里隐隐有嗔怪嘲讽之意,竟是活脱脱一个又美又辣的小阿萝,心中更是柔情四溢,上前几步道:“我这十几年都未尽父亲之责,你如今竟也出落得这么好了。你母亲还在怪我么?当时她怀了你来找我,只是我身为大理段氏子孙,有诸多无奈……”
若是王夫人当日没有挺着肚子逼他杀妻另娶,他估计还不知道有王语嫣这么一个女儿。只是他抛到脑后十几年,如今翻出来这么一说,王语嫣反而不好赖帐了。慕容复见他越说越不像,便轻咳了一声:“还请前辈停步,莫要吓着嫣儿。”
这厢王语嫣躲着,慕容复护着,段正淳父爱着,阮星竹委屈着,再风雅出世的小镜湖畔也变成了热闹的尘世一角。阮星竹见段正淳对王语嫣满怀歉疚,柔声细语,想起自己的两个女儿,真真是悲从中来。段正淳舍了小的,去就大的,好言劝慰,阮星竹梨花带雨道:“段郎,你我那两个苦命的女儿,如今又在何处?”
段正淳也黯然叹气道:“茫茫人海,去哪里寻才是呢?”
王语嫣觉得有些槽实在是不吐不快,便示意慕容复附耳过来,踮起脚道:“表哥,你说奇怪不奇怪,当日自己把女儿胡乱送了人,却又不记下是谁,要找时一点线索都没有,可见对自己骨肉从来是不上心的。况且那大叔刚才说自己是什么王爷,难道连几个派出去打听的人手都没有?怕是他自己根本就没想起来要找罢!”
音量不大不小,段正淳与阮星竹也听得清清楚楚。阮星竹一想,此理一点不错,段正淳每年都会来小镜湖与她温存几日,却从未提过女儿之事。段正淳则是瞠目结舌,心想,我果真是这般无情无义的父亲么?
慕容复失笑,搂住王语嫣捏捏她鼻子:“偏生你会说话,牙尖嘴俐的。”王语嫣噘嘴道:“他理亏在先,还不许我说么。还硬说是我爹,曼陀山庄也不算一点名气没有,若是真有半分想过我,来姑苏看我又不是什么难事。我倒是运气好,有娘和表哥疼我,那两个姑娘也不知道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
这话更是撞进了阮星竹的心坎里,她怪段正淳遗弃骨肉,更怪自己错付终身,哭得愈发惨痛。段正淳虽是的确未曾分心牵挂过这几个女儿,倒也知自己有错,软言哄道:“阿星,我明日,不,今日便着人去寻。”
阮星竹摔了他手道:“当日凭据只是一个段字刺青与一个锁片,上哪儿去寻我那苦命的孩儿呢?”
王语嫣只是讨厌段正淳风流,对他们其实并无恶意,更是可怜阿朱身世。既然把话都说到如此地步了,只得一脸天真地拍手道:“这倒耳熟,我们家阿朱姐姐倒是有个金锁片的,肩膀上好像也刺了一个段字。”
阮星竹如见到救命稻草般,便要扑上来:“那锁片上写着什么?”
王语嫣见她思女心切,娇美的面容都有些扭曲,叹口气,清脆地念道:“天上星,亮晶晶;永灿烂,长安宁。上次她摘下来给我瞧过的。”
阮星竹又惊又喜,拉着段正淳几乎要哭死过去,求他快些着人去接。段正淳应了,也高兴地打听着阿朱的情形。阿朱的身世也是后来悲惨命运的一环,早日捅破了,让她明白自己也是金枝玉叶、父母双全的贵族后代,也不至于会到危急时候过分轻贱自己的性命,这么想着,王语嫣便耐心地说了。
段正淳倒是高高兴兴地听着,与刚见到王语嫣时的喜悦别无二致。只是阮星竹拿帕子掩了眼角,幽幽低叹:“我那苦命的阿朱,一样是段郎的骨肉,为什么就做了自己妹妹的丫鬟呢……做娘的不如人也罢了,阿朱也要被阿萝姐姐的女儿使唤……”
王语嫣好心却被噎了这么一句,顿时大怒。慕容复抚着她后背顺气,沉着脸道:“这本是前辈家事,晚辈不好置喙。只是阿朱当时孤苦无依,是我母亲带回庄来当作半个小姐教养,吃穿用度俱无分别,嫣儿这些年对阿朱更是如亲姐姐一般。阿朱并不是普通丫鬟,更不是嫣儿的丫鬟。还请前辈注意措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