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薛慕华当日来晚一步,未能医好慕容夫人,早是欠下了慕容复一个人情。此时也是正好赶上,慕容复将姓名一通报,那薛神医便马上命药童将他们带到楼上去,大堂一干人等在背后羡慕得十分眼红。
经年未见,薛神医倒无多少改变,仍是一把半黑半白的胡须,他向慕容复拱手道:“慕容公子,多年不见可好?请将王姑娘平放至榻上,在下即刻便帮令表妹诊脉。”
九转熊蛇丸的药力非同小可,又送来的及时,薛神医虽叹王语嫣受伤之重,却也力保绝对能医治无虞,当下便要先拿金针疏通她的气脉为她活血。施针是精细活,最忌外力打扰,慕容复虽是担心,仍是退到了屏风外候着。
上一个病患正在等待抓药,也在屏风之外尚未离开,双方一个照面,互相抱拳见礼。这是一个满面虬髯的大汉,那胡子十分浓密,几乎把整张脸都淹没了,看不出长相与年纪,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屏风内传来王语嫣若有若无的呼痛声,慕容复几乎便要冲将进去,硬生生攥拳忍住了。见他神色忧虑,那大汉微微一笑,道:“神医医术高明,阁下也不必过于焦心。”
慕容复一愣,稍有些不好意思:“让前辈见笑了。”
大汉拍拍他的肩,语气中略带怅惘:“不妨,少年夫妻感情总是好些的。”
两人彼此心生好感,便在外面低声交谈了几句。那大汉的药送到了,便与慕容复告辞道:“若是下次有缘再见,咱们喝上几坛!”
慕容复笑着应了,忖道:这人倒与那乔峰兄弟一般嗜酒,别人都是以碗计,他们却爱用坛来计算,不过他功夫显然极高,却不通报姓名,想来是有些隐情。
薛慕华医术果然高明,施完针后王语嫣脸上当下便回复了一丝血色,又给了张调养的方子,命她静养便可。慕容复放心不少,交待店家把药速速煎来,便端来要给王语嫣喝。看着那热气腾腾的药汁,王语嫣向慕容复求道:“表哥,先晾着吧,你先像小时候一样,陪我说说话,讲几个故事。”
慕容复心中只想着让她快些好,哄道:“问过薛大夫了,并不很苦的。”
“这你就不懂了,再不苦的药也不会好喝。若是滚烫的时候,一口一口的喝,滋味最是不好。我有个主意,呆会放温了,我一大口全灌下去,岂不是苦一回就够了?”
慕容复失笑,只得依了她,便把刚才她睡着时,以及受针时自己的见闻,拣那有趣的当故事一般讲给她听。提到那大汉时,王语嫣想了想,奇道:“那位大叔我也有几眼的印象,看上去身体很强壮,不像生病的样子,想来是替别人来取药的?”
“那倒不是,他说是练功时出了岔子,开的是调养一类的药。” 慕容复摇头,想了想以后又说,“他看见你我,面上多有感慨之意,想来他于情一字上必有不如意之处。”
“最近怎么总碰上情路不顺之人?”王语嫣摸摸那药碗,觉得差不多了,便伸手拿了过去,“那我还是快点喝了它,万一这伤好不了,那表哥也要与他们一样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慕容复苦笑,待她喝完之后,替她拭了嘴,恨道:“我虽不像那等迷信妇人,听你这么说话还是觉得十分不自在。你要是再咒自己,我便要生气了。”
王语嫣见他真心关切,心下感动道:“你放心,看了那么多不如意的人,便是为了你,我以后也一定顾惜着自己。”
虽然王语嫣身受重伤,但比起叶二娘、阮星竹、天山童姥以及刚才那位无名前辈,他们身边与眼中均只有彼此,实属幸运得多了。两人温存片刻,只觉心中宁静安详。
此时有人轻声叩门,慕容复扶王语嫣躺好,便去应门。只见一位极儒雅的书生微笑施礼:“段氏护卫朱丹臣,见过慕容公子。”
慕容复心下明白,还礼道:“可是段王爷有事?”
朱丹臣恭敬回答:“我家王爷在小镜湖一别后,一直想邀王姑娘回大理作客。今日王爷听闻姑娘受伤,颇为焦急,特命在下请姑娘到府上疗养几日。”
此时正是在大理边境,关防以及出入记录一查,知道他们的情形与所在也并不是难事。慕容复沉吟片刻,本想着王语嫣如今不能赶路,找个清净舒适之地养伤的确再好不过,只是她与她父亲之间并不熟悉,又有些担心她不肯。
朱丹臣最是会察颜观色,见慕容复沉思,温和劝道:“王府中药材齐全,更可随时传唤大理御医,姑娘若想要什么吃食也比这小小客栈方便许多。”
这一席话正说到慕容复心坎之上,与王语嫣商量了几句,王语嫣本是不大愿意,慕容复用上了长大之后极少使用的唐僧大法,她便只好投降。略作收拾,二人便坐了大理皇室派来的马车,随朱丹臣回了段正淳的镇南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