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夫人嘴上埋怨慕容复保护自己女儿不力,但关于成亲一事,看他诚恳无比的份上,倒也没有怎么刁难,很快便松口了。正巧再过得月余,便是王语嫣的十五岁生辰,她找来人算了,正好是大吉大利极适宜婚嫁的,便把日子定了下来,三对新人一块儿办喜事,图个喜庆热闹。
参合庄与曼陀山庄这几日上上下下皆是喜气洋洋。三喜临门,一个多月的筹措时间已经是很紧的了。王夫人风风火火惯了,在这太湖之上她又是辈份独大,便由她作主安排,从场面布置到酒席菜品无一不管。这几个小辈们也乐得她大包大揽,只是各自拟了宾客名单等等,偶尔凑到一起商量一回。
阿朱不愿意与王语嫣和阿碧分开,乔峰便随了她,准备带丐帮的人到这太湖之中来喝喜酒,只是办完喜事之后需得把新娘接回去。而且丐帮弟子与友人众多,身份也是鱼龙混杂,怕是单独为他们这边的宾客就要开上个几十席。
阿碧这边,倒是与王语嫣一样,都是内部嫁娶,少了一来一往的送嫁程序,要请的人也大多重合,省事了许多。
没过得多久,慕容博也为着儿子的婚事赶回了苏州。回家之后,他还是像上次为慕容夫人奔丧一样,躲在参合庄一个隐秘院落里足不出户。他与王夫人两相憎厌,因此便当作对方并不存在,招呼也不曾打一个。在喜事方面,他也帮不上什么忙,王语嫣也只是在他甫回家之时,才匆忙见了未来公爹一面。
这一日,王语嫣正在清点要搬过燕子坞去的物品,虽然曼陀山庄与参合庄离得极近,但有些东西还是随身带过去较为方便。一时之间,零零碎碎的竟也清理出许多。她翻出一个小箱,是她小时候慕容复给她买的小玩意儿。从中捡起一个保养得当、几近崭新的小兔子,再拎起一只小绒老虎的尾巴,她抿着嘴一个人乐个不停。
“笑什么呢?”慕容复踏进屋来,坐到她身边。
王语嫣把那个小老虎递给他,自己拿了小兔子在脸旁边比着:“想起以前小时候,你说你是小老虎,我是小兔子,哄我多吃饭才能长得像你一样高……傻不傻呀?”
“还不是为着哄你才说的?你当时喜欢得不得了,还说长高后要打赢我。”慕容复也露出微笑来,把小老虎托在掌心立着。
王语嫣玩心一起,便拿那个兔子去撞老虎的鼻子。布偶里虽装了棉花,却还是轻得很,这一撞便倒了,倒成了小兔子不留一丝缝隙地趴在小老虎身上,兔嘴还与虎嘴相接,尤如亲吻的模样。
王语嫣一怔,一把夺过两只玩偶,红着脸转过身收进箱子里。慕容复坐在那里只不动,拿手拄了下巴,笑得意味深长:“原来嫣儿想这样……打赢我?”他声音压得极低,又拖得极为绵长,直听得人心都要飘起来了。
看他眼里溢出的笑意与热度,她没来由地一阵羞怯,嗔怪地飞了他一眼,便往房外跑。慕容复抬脚跟了出来,收了笑,换了一副正经的神色,携了她手道:“我给薛慕华下的帖子上,请他早到几日。估摸着今天便该来了,我是来接你过去让他再瞧瞧,身子有没有好完全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被他牵着走着,并不答话。慕容复侧头看去,只看到她乌黑如墨的长发,以及在阳光照射下,几乎透明的小巧耳垂。
慕容复心里痒痒的,因着两人即将成婚,要逗她也不急于在这一时,便忍住了,口中继续说着正事:“不过咱们过去之后,你先稍等一等,我先让薛神医给我爹瞧瞧。”
“姑父哪里不好么?”话题一引开,王语嫣终于开口问。
慕容复抚着她柔滑的手背,缓缓说道:“父亲近年里来,每日清晨、正午、子夜三时,阳白、廉泉、风府三处穴道都如有万针攒刺,奇痛无比。他自己说之前并未生病,也不知是何种缘由。我替他把了脉,只是觉得他体内真气郁结,不甚通畅。究竟是有何病由,还是得等薛神医看过之后方才有定论。”
王语嫣知道是慕容博强练那少林绝技,又没有相应的慈悲佛法来化解,体内阴气过盛,此时开始发作,才会出现疼痛。想了一想,她便小心地提起来:“我曾在书中看过,少林寺七十二项绝技,走的都是势沉力大的刚猛路线,招数狠辣,动辄要人性命,与佛经弘扬的慈悲多有违逆。因此修习少林绝技,必须要有佛法护持,才能不乱了心性,否则便有可能真气运岔,走火入魔……”
这倒并不是王语嫣的虚辞,她在藏看书时,的确看见过对少林寺这一“武学障”的描述,这道理在少林寺内虽不是人人皆知,但有修为的高僧却都是知晓的。
“若是果然如此,我便不能放任父亲再去少林偷学秘笈了。”慕容复皱眉,“原本只望他不要再生出事来,如今练武如果对他性命有碍,竟是干脆将他拘在家里,颐养天年的好。”
见他烦恼,王语嫣便往欢快的方向说去:“姑父看大夫,肯定不能以本来面目见的。我猜猜,莫非现在阿朱姐姐正在忙?”
慕容复露出笑容,点头道:“不错。你没看见父亲一看见那些面粉与浆糊之类的易容物品,脸拉得有多长。只是薛慕华既然是神医,又岂能看不出来病人是易容装扮,少不得我嘱咐一声,说是家中避难老友,有些苦衷罢了。”
“薛大夫不是个多嘴的,又与表哥你相熟,想来是不打紧的。”
说到此处,二人已经行至了参合庄。约摸半顿饭工夫,薛慕华果然赶来了,两相见礼之后,慕容复便先把他往慕容博所在处让。王语嫣在外间等着,见阿朱挑帘出来,冲她眨着眼睛笑,便知道慕容博必是对易容十分不快,怕是已经发过脾气了。
“里面那位,你给改装成什么样儿了?”王语嫣拉了阿朱,含笑偷偷道。
阿朱瞟了瞟帘内的情形,在她耳边低声答道:“自然是怎么平常不起眼,便怎么来了。只看了一眼镜子,他便气呼呼的很。”
既然是慕容博自己选择造那样的孽,比起乔峰一家的生离死别来,他如今只是隐姓埋名,已经是幸福得多了。王语嫣想着,又问阿朱:“咱们先不管他。对了,乔帮主对你可好?”
阿朱脸上漾出个柔和的笑,认真说道:“自然是好的。虽然舅夫人总嫌弃他性格草莽,但我却就是喜欢他这样豪爽正直的脾气。”
想起原著中两人情深如斯,最终却还是错失挚爱,王语嫣情不自禁紧握了她手:“他那样的人,想必是轻易不开窍,一旦动情就是一生的。只盼着你们俩能相扶相持,平平安安的,我也就放心了。”
“明明是小孩子,总是说大人话。”阿朱笑着替她理理鬓角,忍俊不禁,“你和公子早日成亲,我才放心了呢!看公子这几日着急的,恨不得早点把你扛回去才好。”
看阿朱又把话扯回到她身上,王语嫣脸上一热,伸指羞着她脸说:“你也不必说我,大家都是同一日成的亲,谁又比谁更急呢?”
“谁急了?”慕容复笑吟吟地打帘子出来,身后跟着薛慕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