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登科

第81节(2 / 2)

那侧门开在东街角,门前花团锦簇,停满骡车,倚着几个上了年纪的妓女,都是年老色衰没从良的,只能浓妆艳抹站在门槛外寻客。

两人快步从她们中间穿过,江蓠挡在前面,边抹眼睛边碎碎念:“相公才走一个月,你就为那几两银子卖我,当真不顾兄妹之情……”

那几个妓女本盯着薛湛,一听死了人,嫌晦气地避开了。

江蓠虽从未来过白云居,却在母亲口中听说过这里的布置,一进院子,极快地扫视周遭,便知二十年来这儿没大动过土木,只是纱灯绣帘换了时新的。

到了僻静的茶房内,她解下面巾,对薛湛道:“我要找当年顾夫人的婢女彩袖,听说她很会做人,如今都混成白云居的二管事了,要见她可不容易。这秋月姑姑是我娘以前的使唤丫头,我先找她,她要是不知道顾夫人葬在哪儿,就让她问彩袖,她资历老,能说上话。”

薛湛叹道:“可见世事都是相通的,别人来国子监求祭酒办事,要先找个学生,让他来找我,我再去向祭酒禀报,这样一层层地往上。你年纪轻轻,却能随机应变八面玲珑,实在难得。”

江蓠噗哧一笑,“我哪是生来就会的,有个官场上的老油条教了我一手,我正好试试看。谁想像他一样当官啊,大冬天摸黑点卯上朝,冷死人了。”

薛湛嘴角笑意微僵,却还是顺着她夸道:“楚阁老自是游刃有余。”

说完只觉胸口酸涩得厉害,屏息凝望着她在灯下的脸,试图忘掉那些杂乱的妄念。

她笑起来是很好看的。

他这样想着,似乎只看了她短短一刹,就有人推门进来。

“是这位姑娘要找我?”那打扮素雅的中年女子看向江蓠,绕着她走了一圈,打量着迟疑道:“你是燕……”

江蓠纳了个万福,摸出一个羊脂玉镯递过去,“可算见到姑姑了,燕拂羽是我娘,她离京后常念叨您呢!”

“像,真是像啊……”秋月眼圈一红,用帕子在脸上揩了两下,“二十多年前燕姑娘被江少爷带走了,往后我也不知她过得如何。孩子,你爹娘都没了吗?怎么沦落到这个境地,竟要投奔我这等人?”

江蓠一愣,“投奔?”

薛湛把门关严,默默看她演戏。

秋月问道:“不是你叫人来找我,说要卖身?”

“哎呀,哪有这回事!”江蓠指着薛湛,“我爹娘三年前就去世了,这是我江家堂兄,正好来京城做生意,我便跟他来了。刚才他在门口收了张地契,定是我托的那小丫头不识字,一眼看到猜错了,您千万别骂她,她也是好心。”

薛湛作揖:“叨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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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听说夫人在外面跟人讲我死了

薛教授:你夫人还说我把她卖了

上一章有读者朋友提问为啥要写“看到换衣服”这种剧情?回答:这个小段落是经过考量写的,并非为了表现莫名其妙的暧昧,也不是让人磕的。它有三个作用:1、女主并没看到男配换衣,而是“险险地”在屏风外刹了车,这是她有意识做分隔的表现。2、旨在表现一组性格的对比,女主的大大咧咧、好奇心重和男配的保守敏感是截然相反的,他们并不适合。3、那句“以前上考场脱光很多次了quot;是对她之前与异性“越界”的解释。每个情节、每句话都是有作用的,而非无意义,发现文本一直被读得不那么细,所以还是解释一下吧……别的平台也没人问这个,感觉晋江的读者会活跃一点。

·这章的车内对诗,大家会感到不适吗?这个段落意在表现女主的诗词歌赋无压力,科举是要考的,另一部分要考的策问、判词已经在男主线上叙述过了。另外,我觉得已婚妇女和男同事/男性朋友在ktv里合唱歌曲没有问题。

第86章 探孤坟

说话间,江蓠已拉着秋月坐在凳上,声音低落下来,“若非天大的事,我一个定了亲的女孩儿,断不会不顾名节到烟花巷来,我娘在时,常说姑姑心善,我想着只有姑姑能帮我,便豁出去来找您了。”

秋月哽咽道:“你娘当年对我是极好的,不想她如此命薄……孩子,你到底有何事要我相助?”

江蓠编瞎话的功夫炉火纯青,望了眼薛湛,神色尴尬,“堂兄也知道,自我去年定亲后,江家就出了几件怪事,不是祭祖的鱼肉第二天变生了,就是晚上火盆总灭,闹得人心惶惶。三个月前,有个女人接连几晚给我托梦,说她姓顾,听说爷爷替我定了门亲事,她在地下不安,因我娘已转世投胎去了,她无人可告,才找上江家。”

秋月一听姓顾,“哎呀”了声,“我晓得了,你娘当年指腹为婚,指的就是顾娘子肚里的孩儿,这事你娘没跟家里说?定是顾娘子见江家不守承诺,才怨灵作祟。”

江蓠愁眉苦脸地道:“说过,我也知道。但我娘当年那一胎丢了,又听说顾姨走了,我的婚姻大事就由了江家做主。我这回到京城待嫁,也正是想顺便给顾姨做场法事,平息她的怨气,想问姑姑她究竟葬在哪儿?我听说是在离白云居不远的一处宅子里。啊,我堂兄不是外人,嘴严,姑姑不必有顾虑。”

顾清商的坟,楚青崖是去过的,从永州回京后,他还抽空去做了冬至,告知生母自己娶了妻。江蓠原先也想去祭拜,但他说那地方阴气重,怕她身子受不住,就没让她跟着。他每次去仅带玄英和杜蘅,这下三人都不在,她只好费工夫自己找了。

秋月回忆道:“我记得顾娘子显怀后,薛少爷就买了座宅子安置她,好吃好喝地伺候,那宅子就离这儿两条街。后来她难产殁了,就葬在宅子里,我们去祭奠时,听说她的孩子被抱走给别家养了。我们猜那薛少爷就是靖武侯,不然怎么能送得出那样精巧的象牙球?他背着大长公主出来寻欢,不想让殿下发现,就把孩子丢了。那些富贵人家,这样的事背地里干得还少吗?”

薛湛听到此处,眉头一皱。

江蓠捏了把汗,幸亏他脾气好,换个人眼下就要掀桌子了。

秋月继续说:“起先是埋在宅子里,后来里头下人散了,薛家也不管了,宅子被拆,新建了药铺,棺材不知道搬到哪儿去了。”

“彩袖姑姑知道吗?”

“难说。”

江蓠从薛湛给的锦囊里抓了五枚金叶子,两枚给她,“此事对江家极重要,请姑姑保守秘密。剩下三枚是给彩袖姑姑的,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拜托了。”

秋月为难,“我都收了你的玉镯子,再多拿就生疏了,这两枚你们收着,做生意也不容易。”

薛湛看二人拉拉扯扯,一个使劲塞钱,一个摆手推拒,就和打架似的,着实滑稽,他不好说什么,只轻微地摇头。

江蓠到底年轻力壮,最终把金叶子塞到了对方的荷包里,秋月无法,只得发了个重誓,承诺绝不将今天的事说出去,然后拿着钱出去找人了。

“你一个好人家的姑娘,不要乱走,就在这里同你兄长待着,我马上就回来。”

门带上,江蓠舒了口气,笑吟吟地对薛湛道:“说谎不难吧?”

薛湛叹为观止,“佩服。”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就是你把面具摘了,让那花魁看一眼,等你进了闺房,让她去找彩袖问。这样只用一盏茶,连钱都不用花!”

薛湛望着她不语。

江蓠明白说过了头,心虚道:“我开个玩笑而已。”

“都是可怜人,怎么好不给钱。”他说,“等秋月回来,你把我这钱袋给她吧。我看她性子宽和,穿戴也朴素,在这里大约过得不如意。”